抽着和干草一个味的旱烟,佝偻这身体,眼也花了,背也驼了,夏天地里的小麦收割过后,一个人赶着麻雀,在地里拾着麦穗,秋天大水过后,在河滩上捡着顺流而下的树枝,变成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王立发反复做着这样奇怪的梦,连夜里也睡不踏实。
曾一阳明白了,这些人都是来请战的,现在四十军才宁夏开荒,二方面军也在西北开荒。总的来说,红四十军的情况要比二方面军的情况好的多,不但离水源近,容易灌溉,而且还是平原。
曾一阳沉声道:“都给我回去,晚上去司令部开会。”
目送曾一阳骑着马,和司令部的警卫排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李漫山一捅王立发的后背,埋怨道:“我说别到司令员这里来诉苦吧!你还不听,这不,司令员生气了,晚上开会肯定是批评我们几个自由散漫,对革命工作缺乏热情……”
“李漫山,你还讲不讲理,不爱来,也没拉着你来,司令员掉脸色了,你小子还埋怨起我来了。你能耐大,军委打汉中,咋就不请你去啊!”王立发一梗脖子,不乐意道。汉中一开战,什么都不是秘密,他们几个团长也接到了消息,严防晋绥军可能出现的军事进犯。
“得得得……,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什么人呢?得谁咬谁……”
“老李,我得说你几句,我们都是一起来的,不能搞分裂,要团结……”刘三民将两人拖开,卡在他们的中间,劝解道。
“你刘团长也不是不得志吗?这小锄头挥的,被土疙瘩砸傻了吧!就你这水平,还想冒充政委。我看你是猪鼻子里大葱,装象吧你……”
“你们几个,爱咋乍地……老子不管了……”
……
要说王立发几个瞬间就瓦解了,其实是他们怕了,自从跟着曾一阳带部队。都是从小兵,连排长当起,一年时间都成了主力团团长。这些人心中难免有些浮躁,让他们带部队开荒,虽说有些可惜,但也是磨砺他们的一种方法。
真要个顶个的眼睛长到了头顶心上,难免骄兵傲将。
这要隔着以前,也不是什么大过错,现如今中央红军转战两万五千里,来到西北,要是见到红四十军的这些团长们一个个傲气的样子,肯定不服气,保不齐有所争斗和攀比。
是该给他们消消心里的这股子邪火的时候了。
曾一阳没有直接去农垦军团指挥部的驻地,反而是先去了看正忙着挖沟渠的农民。
这些人,都是从陕西抽调过来的,来的时候这些人家里当年的税收全免,全部分到了土地。宣传的时候,说的很清楚,是来开垦荒地的,时间为一年半,政府虽然没有给钱,但总算给了一些实惠,而且还提供伙食。
西北的农民苦,不是一般的苦,要是在农闲,一天就两顿稀饭,能照出人影的那种,还不能敞开了喝。基本上,一天到晚都在炕上躺着,要是没事,就只有在晌午前起床,晒晒日头取暖,天还没黑,就匆匆吃完晚饭,到炕上躺着去。只有在农忙的时候,才会吃一顿干的,好有体力干重活。
长期的营养不良,更别提缺医少药了,人一旦得病,除了家破人亡借地主家的高利贷,就只能等死,即便借了钱,请来了医生,大部分也救不回来,导致老百姓的平均寿命才三十多岁。
这次征召的人从16岁到22岁,都是能吃能喝的年纪。很多人在家里,恶的只剩下了一口气。
地才分到半年,虽然收了一季的粮食,但饿怕了的老百姓还是将粮食存了起来,说不定那年饥荒,能有口吃的活下去。
农垦兵团的青壮,一来到河套,什么都是新鲜的。
军队驻扎,兵团的农民不但要干活,还要训练军事科目,苦是苦,但冲着一天两顿干的,每个人一个月就有三十多斤的口粮,啥抱怨都没有,反而是个个干劲十足。
老实巴交的农民,都是吃惯了苦的人,他们就像是社会中最卑微的生命,没有人重视他们。他们的生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吃不了苦的,很多都上山当土匪去了。
和其他地方的土匪不同,西北是出了名的出那些杀富济贫的‘好汉’。这一年之中,被红军剿灭了不少,大部分土匪也知道红军的厉害,不是下山种地,就是转道到其他省份当兵。
红军能有如此底气,将这些民众组织起来,进行屯垦,还多亏了那些土匪,和大土豪。
家有良田千亩的,想要不被土匪惦记,只有一个办法,加入土匪,成为其中的一员。这些控制着西北主要财源的群体,被红军一排查,没几个经得起查的,那个手上不是血债累累,有罪的个个抄家,加上土匪老窝里收来的粮食,竟然弄来了够五十万人够吃三、四年的粮食。
要知道,几年前,陕西大灾,天上几个月没下雨,庄稼颗粒无收,当时十室九空,路边饿死的人不计其数。要是这些有粮食的土豪,能够拿出一些来,救济灾民,根本就不会饿死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汇集到一起,创造的能力是巨大的,曾一阳想象着,他看到的景象,就是如同人群汇聚的洪流,将一个塞外的江南一点一滴的创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