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嫣心想:石维华,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才领导几个人呀?什么铁血特战?什么狗屁总指挥?就十来个人,几根破枪。哼,在我面前装蒜,摆架子。你不理我?我可是名门闺秀,北平大学才女,殷商宝贝,我还不理你呢!呸,你配不上我。
她是这样-自-我-安-慰,但是,她的心并没有因此舒服。继而,她心里又幽幽叹息,暗道:唉,是我-下-贱!护送胶卷,前往陪都,千里迢迢,关山重-重,凶险异常。我何必非要跟着他去爬山涉水?
唉,我这么为他,可人家却瞧都没瞧我一眼。
唉!我真是一个-贱-人!
走入山洞后,吴嫣的眼眶泛红,低垂着头,珠泪欲滴,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情始终没有平静过。
石维华虽然救过吴嫣,但确实对吴嫣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他对吴嫣坚决地跟着他去陪都,他心里是感动的,因为这是一条艰险异常之路,随时都有性命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遇上鬼子。
但是,石维华的性格很沉稳,不轻易说话,又要带兵治军,还要思考前面的路怎么走?今后的人生方向在哪里?
所以,他便无意中冷落了吴嫣。
石维华走在队伍最前面,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稳住“猎倭”,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吴嫣说道:“姑娘,电台挺重的,交给夏战夏队长背吧。他个子高,壮实,力气大。”
夏战闻言,慌忙跑上前来,张着双手,等着接过吴嫣的电台。
吴嫣本来就是眼眶发红,心头酸酸的,忽见石维华这样没名没姓的称呼她,不由心头一疼,当即泣声反问:“姑娘?你就这样没名没姓的称呼我吗?石维华……你……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本来,她没这么大胆的,但是,她的心头又酸又疼,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
两颗晶莹的珠泪,顺着她的俏脸,滑流而下。
众特战队员跟上来,见状便纷纷停下脚步围观,都很奇怪,又没见石维华与吴嫣发生什么冲突呀?怎么忽然间吴嫣就哭了?
众目睽睽之下,吴嫣又羞又恼又悲又愤,难过异常,很是尴尬,急忙双手掩脸。
“弟兄们,加快脚步,恢复队形!”万事顺见状,急急喝令众队员归队,实际上是替吴嫣和石维华二人解围。
众队员便重新排好队,又跨步往前走了。
“喂,姑娘……这……你怎么哭了?嗯!有些面熟!哦,你是不是想家了?还是电台太重了?快把电台取下来,交给夏队长吧。”石维华对于感情问题,反应是相对迟钝的,见此情形,不由有点束手无策,便东问西扯。
他的话更不着边际了。
“哼!有点面熟?……我……我就那么傻,光凭着与你有点面熟,就非要死要活地跟着你去陪都吗?你……你……也太欺负人了……”吴嫣双唇蠕动着,颤声反问,又泣声质问。
她想再说点什么?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她转身就跑,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这……怎么回事?”夏战傻眼了,结结巴巴地问脸色很难堪的石维华。
“你去队伍的最前面,和万事顺想想办法,劝说她把电台交给你背。至于她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呆会再说。哦,万事顺是个善于思考的人,让他想想办法,帮我打听那位姑娘的姓名。”石维华尴尬地摇了摇头,吩咐他去追吴嫣,还交给他一个特别的任务。
“是!长官!”夏战赶紧接令,向石维华敬个礼,转身跑向队伍的最前面,找万事顺和吴嫣去了。
“哦,我想起来了,她是吴江明的妹妹,好象就是去年底在南苑军事训练团的时候,我为她出过气,打了韦教官。咦,她叫什么来着?哎呀,我这记忆力……”石维华望着吴嫣娇俏的背影,拍拍脑袋,忽然联想起刚才吴江明阻拦吴嫣前往渝城的情景,又由吴嫣姓吴这件事,联想起之前他和她之间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
“少爷,快点走吧。队伍都走远了,没有龙头可不行啊!”此时,石维华的副官田七去而复返,跑回来劝说石维华。
“师叔,放心走吧,出了山洞,便到了江南水泥厂。那里有两个外国人,会接应咱们。他们都是师父的朋友。一个是丹麦人,一个是德国人。丹麦人叫作辛德贝格,德国人叫作京特。”降龙陪着石维华,走在最后面,边走边向石维华介绍离开南京的办法。
“哦,我明白了。德国与日本是盟国,丹麦是中立国。小鬼子得按照战争国际法,不会触动德国和丹麦的利益。所以,有这两个人帮忙,我们就能离开南京了。但是,这个山洞的走向,是东北方向。我们现在是去-重-庆,出了山洞,怎么走?”石维华恍然大悟,原来若隐大师早有安排,又问降龙下一步的走法。
“放心吧,师叔。师父在收到夏战施主送来的暗语后,便让普光师侄下山,联络京特了。京特说了,咱们不过长江,因为南京周边都是鬼子,江边、江面、桥梁全是鬼子。京特会用标有德国国旗的大卡车,佯装运输设备和物资的形式,把你们装进车内的物资下面,一直把你们送出城,到鬼子没那么集中的虎头山,然后,咱们再乔装拐道往西南方向出发。”降龙又详细解释事情的经过,并把如何离开南京,如何拐道前往-重-庆-的线路都说出来。
言罢,他又转身指了指自己的徒弟普法与普渡,说道:“师叔,你看,我的两个徒儿各背着的大包袱里全是难民服装。”
“好!”石维华回身看了看,点了点头,便喊了一声:“田鸡,拿出地图来。”
他当即从一名队员手中夺过火把,蹲在地上。
队员们赶紧举着火把,把石维华围在中间。
“弟兄们,咱们出城后,便会有人驾驶卡车接应,往东北方向走,至虎头山附近下车。那卡车得赶回南京去,免得鬼子起疑。那么,我的师侄降龙法师,现已为咱们准备好了难民服。我想,既然要乔装,咱们就不能扛着机枪和步枪。所以,咱们必须在虎头山找处地方,把大刀、机枪和步枪掩埋了,只带着手枪和短刀走,这样,可以避免惹是生非,惹-火-烧-身。只要安全到达渝城,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不希望一路上会少些兄弟。咱们在龙蟠山一战,可是打出了感情的。在我心中,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兄,都是热血青年,都是真正的军人,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弟兄。”石维华待田七在地上铺开地图,便将火把还给那名队员,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黑点,说明行军路线和如何隐藏长兵器之事,还慷慨陈辞,拉近自己与队员们的心理距离。
确实是这样,因为之前,他军衔虽然比大伙高,但是,他只是个少校参谋,并非统兵军官。
就眼前的这支短小队伍,还是他强行从武威的手中借来的,而且还属于“老虎借猪”,只借不还。
他认定,这是他一生事业的起点。
他心想:gong军有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自己也一样,只要笼络好这支队伍,从严治军,眼前十三名特战队员,一样可以“燎原”,将来变成大兵团的。
“报告石总,把大刀、机枪和步枪掩埋了,当然可以,但是,我们的手枪不够分,前往渝城,千里迢迢,枪枝弹药不足,那可不行。万一遇上鬼子,那仗怎么打?所以,卑职提议,咱们一起商议,想个万全之策再走。”万事顺是善于思考的人,听了石维华的话,便霍地起身,向石维华敬礼,并提出自己的疑念。他是善于思考的人,知道石维华喜欢自己,所以,他也敢提出不同意见。
“很好,万副队长善于思考,能不畏权贵,提出独立见解,值得表扬。弟兄们,尔等要向万副队长学习,请问大伙,有何良策?”石维华表扬了万事顺一番,语锋一转,便向队员们征求意见。
他心里又想:听说gong军搞了个“官兵平等”,重视发扬民主,长官善于倾听士兵和老百姓的意见,这个法宝很灵,我也得学学。
“我看,去-重-庆,大可不必去那么多人。有手枪的,就去-重-庆;没手枪的,暂留在虎头山,想办法从鬼子那里弄点枪枝弹药,学gong军,建立根据地。”吴嫣忽然蹲下身子,蹦出一句话来,提出一个建议。
众人登时肃静,因为吴嫣人美话甜,声音清脆悦耳。这些男兵们,听起来很顺耳,很舒服。
石维华眼神一亮,侧目而视吴嫣,见她眼睛仍是红红的,但是,珠泪已干,说话也清晰了,不由暗道:“万事顺可以啊!比我强啊!就几分钟功夫,他居然说服了这位吴姑娘。了不起!万事顺是个人才,我要好好培养他。”
“哦,我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位拼着与她兄长翻脸,也要随咱们去-重-庆的姑娘名叫吴嫣。她呀,可是北平大学的高材生啊!她还参加了北平南苑之战,与鬼子拼过剌刀,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巾帼英雄!”万事顺借机给队员们介绍吴嫣,竖起拇指,高度赞扬她,说罢,他又向石维华眨眨眼。
实际上,他是向石维华汇报吴嫣姓甚名谁,还有家庭背景及过往故事。
吴嫣被万事顺一赞,登时俏脸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双手抚弄额前的秀发。
她虽然羞羞答答,但是,她心里却暗道:石维华,这回,你听清楚了吗?本姑娘姓吴名嫣,万事顺所说的那些故事,便是我和你在一起的经历。哼,石维华,你要再想不起来,我可是真的从此都不理你了。
她的心“怦怦怦”地一阵狂跳,却又忐忑不安,生怕石维华还记不起她,真的把她忘的一干二净。
“哦,对!去年底,吴嫣姑娘在南苑集训的时候,还敢与教官吵架,害得我看不顺眼,跟那教官打了一架……”石维华对感情问题反应迟钝,但是,对其他事情反应却是很快,望着万事顺瞟来的眼神,便顺着他的话,说起吴嫣的姓名,还提起他与吴嫣的一段往事。
“哈哈哈……”
“怪不得吴姑娘-要-死-要-活地要跟着去渝城,原来与咱们的石总早就……那个了……”
“哈哈,原来,刚才吴姑娘掉眼泪,是石总气的……”
一帮队员,登时大笑起来。
也有的人怪话连篇。
吴嫣的心登时如灌了蜜糖似的,很甜!
因为石维华终于想起她,他不仅知道她叫什么姓名,而且,他还能记起她的一些往事。
她低垂着头,仍是双手抚弄秀发,但是,羞羞答答地笑了。对她而言,石维华能喊出她的姓名,能说出那段她与石维华有关的往事,那就是穷孩子过大年,有糖含,有肉吃,有新衣服穿,高兴死了。
“呵呵,弟兄们,吴姑娘和万副队长说的都对!咱们如果掩埋了大刀、步枪和机枪后,可能手枪和剌刀就不够用了,但是,如果大伙不带上武器,万一遇上鬼子,就会流血牺牲。咱们这支铁血特战队可是石某的心肝宝贝啊!我可舍不得失去任何一名队员。所以,我决定,不埋大刀、步枪和机枪了。咱们呆会就在车上歇息,到了虎头山,天色也晚了。咱们就利用夜色作掩护,直接往西南方向拐。从此,咱们就昼伏夜行,全走山路。如何?”石维华脸红耳赤,颇为尴尬,急忙在大笑声中,切入主题,既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为自己解窘,还为特战队员们鼓舞打气。
“好!听石总的!”
“对!咱们死也不分开!”
“经历了龙蟠山之战,咱们就是生死兄弟了!”
“咱们都要活下去,一起打鬼子!”
全体队员轰然叫好,没有异议。
部分队员更是热泪盈眶,相互拥抱在一起。
经历了一场恶战,一个营的弟兄,就剩下这么十三个人了,这份感情来之不易,大伙都很珍惜。
石维华站起身来,虎目环扫,看到夏战已背起了电台,便也放心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大声说道:“弟兄们,出发!”
“列队……齐步……走!”
万事顺的脑筋紧跟着石维华的思路转,大喝一声,率领特战队员们列队而走。
队伍走了,吴嫣却还蹲在原地。
她的心还浸在喜悦之中,根本就没听到石维华后面的话,也不知道队伍已经出发。她激动得快要哭了,不枉与兄长翻脸了。自己能随石维华去渝城,就算有去不回,那也值了。
“吴嫣姑娘,你怎么啦?不舒服吗?那,我来背你吧?”石维华一怔,蹲下身来,低声问道。
“什么?”吴嫣如大梦初醒,侧目而视石维华,惊奇地问,浑然不知怎么回事。她美丽的瓜子脸,红艳艳的,晶亮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秀发被她双抚弄得有些散乱,让她显得格外妩媚可爱,娇俏迷人。如果给她披上红盖头,那她就是世上最漂亮的新娘了。
“哎呀,你发烧呀?好烫!不行,你不能再走路了,我来背你。呆会上了车,我再给你治病。”石维华一看她的脸色那么红,不由暗自心惊,伸手-抚-摸-她的额头,感觉好热,便惊叫一声,赶紧转过身去,弯着腰,要背吴嫣走。
他不知道吴嫣脸红是因为害羞。
她的额头发烫,那是因为她还在激动。
“谢谢……”吴嫣一怔,忽而暗地嗔骂石维华很傻,但是,她将错就错,起身爬上石维华的背,低声道谢,心里却又乐开了花。
“不用谢!不客气!咱们也算是患难战友啊!我现在想起来了,南苑那一战,我好象还救过你。我记得,当时我叫我弟弟护送你们几个姐妹回指挥所的。对吗?”石维华背起她,双手十指扣在一起,双掌托着她的圆臀,边走边说,还回忆起一段往事。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吴嫣虽然多愁善感,但是,终究出身名门,见多识广,还是北平大学的高材生,颇有些谋略,便也故意戏弄石维华。
说罢,她便伏头于石维华的肩膀上。
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托着她臀部的那双大手掌,很厚!
很坚实!
很有力!
很温暖!
吴嫣这么一说,石维华可不敢吭声了。
他是聪明人,知道如果再说那段往事,便有强行要吴嫣感恩之嫌了。
男子汉,大丈夫,施恩不图报!
于是,石维华背着吴嫣,迈开大步,追向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