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皙的指尖处,轻轻停在蜡烛烛芯的上方寸许处,然后凝视着那烛台之间的再一次向下滑去:“剩下的蜡烛,大概能烧到天亮的,可是……却只烧到了这里。”她手指微微一顿,已是轻轻碰到了烛台之上还剩半截的蜡烛,面色淡淡,抬起头来,看着王宗景与仇雕泗二人,平静地道:“蜡烛烧掉这一截所用的工夫,大约是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昨晚仇公子走后,火字房里就只剩下巴熊一个人陪着王公子,但是巴熊在这里也没有待得太久,最多在半个时辰之后,他便离开了。”苏文清面色有些奇怪,看上去有几分疑惑又带了几分沉思,缓缓地道,“并且他在走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还特意吹灭了这屋中的蜡烛。”
王宗景与仇雕泗一时都没有作声,只是看着苏文清,虽然现在是白日,但听苏文清这个温婉女子此刻以这种淡淡口气缓缓说着对昨晚的猜测,两人却不由得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片刻之后,还是仇雕泗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他出去之后呢,去了哪里?”
苏文清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今早他死在了后花园中,想必是出了这处庭院,去了那边吧。”
王宗景心中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烦躁,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听门外院子中,却是那苏文康再次过来,大声地叫着:
“清妹,你出来一下。”苏文清回头向外头看了一眼,笑着答应一声,然后对王宗景仇雕泗示意一下,便转身走了出去。
苏文康看她走了出来,便与之走到一边偏僻处,先是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道:“我刚才去打听过了,今天的确是苏小怜那小贱人一大早就跑到那后花园里最偏僻无人的石壁处闲逛,结果发现死人的。”
苏文清皱了皱眉,道:“大清早的,她一个人跑去那地方作甚?”
苏文康一撇嘴,冷笑道:“鬼才知道。反正据我打听到的消息,那小贱人看到死人,便大惊失色惊叫起来,跑到外头,这才惊动了青云门守卫弟子,不过同时看到的也有其他新人弟子,然后这事也就瞒不住了,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么多人前去围观。听说那小贱人吓得半死,在那边瑟瑟发抖,哭个不停,就连对她问话的人也有些无可奈何。”说到这里,苏文康的神情看起来明显是有些幸灾乐祸,笑容中满是嘲讽之意,道,“那小贱人,命总是这般硬,怎么不吓死她!”
苏文清却没有这位哥哥那般七情六欲都放在脸上,容色间一直都是淡淡的,只是听着听着眉头便皱了起来。在苏文康说完之后,她沉默了片刻,却忽然摇头道:“这事情有些不对。”
苏文康怔了一下,奇道:“哪里不对了?”
苏文清来回走了两步,眉宇间都是思索之色,随后缓缓道:“她胆子太小了。”
苏文康疑惑不解,道:“什么胆子太小了?”
苏文清看了他一眼,道:“今天发现死人后,在众人面前,苏小怜的胆子看起来太小了。你回想一下,当日在庐阳城中时,她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就带着她娘亲的尸骸过了数日,可有如此情况?”
苏文康滞了一下,随即不大服气地道:“那可难说,当日的死人可是她的亲娘。”
苏文清冷冷道:“那后来她还跟着收尸人去了乱葬岗,并上了乱坟小山,你也准备告诉我那是她胆子小吗?”
苏文康顿时哑口无言,默然了好一会儿,才愤愤地道:“难道那小贱人从头到尾都在演戏,我居然被她骗了不成!”
苏文清凝神思索片刻,随后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些毕竟也只是我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你只记在心中便好,不要随意对外人说起。巴熊突然被杀颇有诡异之处,但此间毕竟是青云门所在之地,一切自然有人做主,我们且静观其变就是了。”
苏文康“哦”了一声,答应了下来,但脸上仍有些愤愤不平之色,苏文清则没有再去看她的哥哥,而是转过了头,有意无意地向火字房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火字房中,仇雕泗坐了一会儿便也离开回房了,只剩下王宗景一个人。他枯坐半晌,只觉得自己的精力隐隐又有些不济,身子也感觉有些疲累,想来是昨日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并没有尽数恢复的缘故。犹豫片刻后,他在心中轻叹了一声,为那位相交只两月有余,但印象却是不错的巴熊轻轻默哀了两句,便也硬起了心肠不再去想,直接上床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