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那张肥胖的脸上,已经呈现出青紫之色,面容也有些扭曲,双眼兀自圆睁,只不知在他临死前是看到了什么。而在巴熊的胸口处,在心口地方有一处血洞,看来便是致命所在了。
王宗景微微张大了嘴巴,满眼的不可思议,脑海中一片混乱,明明似乎心中有满腹言语想说什么的,却又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记忆中,分明就在不久之前,那个笑容可掬的胖子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仍然待在火字房里照顾重病昏睡的自己,那片刻清醒过来的瞬间,他依然记得巴熊温和的笑意。
可是,如今只过去了几个时辰,仅仅只有几个时辰而已,两个人竟然便已经阴阳相隔天人永别。
是谁杀了他,又为了什么会去杀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凡而毫不起眼的胖子?
苏文清也是一脸惊愕,但看起来她恢复得要比王宗景快得多,同时她也注意到王宗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着似乎有些激动,面上便露出几分担忧之色,悄悄走上一步,靠近了王宗景,低声道:“王公子,你大病初愈,不可过于激动。”
王宗景面上神情一动,转过头来,对着苏文清点了点头,低声道:“知道了。”只是他的目光很快又向那石壁之下的尸身看去了。
曾书书把手一松,草席落下,重新盖住了巴熊的身子和脸,远处围观的众多新人弟子一阵骚动,窃窃私语议论之声顿时响了起来。宋大仁眉头一皱,对一直守在圈子边缘的穆怀正招了招手,穆怀正快步走了过来,众人便只见两位青云长老低声向其询问了几句话,穆怀正一一回答了,中间还回头看了一眼王宗景这里。末了,宋大仁微微点头,看了曾书书一眼,随即道:“让大家都散了吧。”
穆怀正答应一声,随即转过身来,朗声道:“诸位,都请回去吧,此间事自然会由本门师长处置,莫再围观了。”说着手一挥,剩下的青云弟子也纷纷走上,一众新人被驱赶之下,便开始缓缓离开了。但不少人仍是不断回首,带了好奇之心看着那个地上的尸体。
王宗景等人再一次夹杂在人流中向回走去,王宗景面色有些茫然,仇雕泗
一言不发,只有苏文清落后了一步,与哥哥苏文康低声交谈着。眼看快到廿三院了,苏文清又拉住苏文康,似乎叮嘱了几句,苏文康顿时眉头皱起,看起来有些不大情愿似的,但苏文清也不管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苏文康无奈,只得点头答应,回身走去了。
走到廿三院中,王宗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巴熊居住的土字房,只见那个屋子门窗紧闭,关得严严实实,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原来这么长时间来,都是巴熊过来找他,他却一次也没想过去巴熊的房里坐坐的。
那张有着和善的肥胖脸庞,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王宗景一时间有几分恍惚,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木然在自己的圆桌边坐下,转头间,却又看到桌面上还有一只烛台,烧去一半的蜡烛烛泪点点,滴落于烛台青铁之上。
脚步声于门口处响了起来,却是苏文清与仇雕泗一前一后也走进屋中,两人中,仇雕泗面色阴沉,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进来之后只看了一眼王宗景,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苏文清则是看了看王宗景的脸色,走到他的身边,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王宗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胖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这样死了?”
苏文清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面上也有几分惋惜之色,道:“是啊,巴熊平日为人挺好的,我也想不通,到底是谁会想去杀他。”说到这里,她看到王宗景脸色难看,忍不住又道,“你不要再多想了,还是身体要紧。”
王宗景默然点了点头,在屋子另一侧,仇雕泗看着这一幕,眼角处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
苏文清站直身子,眼光移动间掠过那张圆桌,忽地一凝,却是在烛台之上停留了下来,面上掠过一丝思索之色。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头向仇雕泗道:“仇公子,昨晚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火字房的?”
仇雕泗怔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异色,道:“子时前后,怎么了,苏姑娘?”苏文清沉吟片刻,道:“你们看这蜡烛。”
王宗景与仇雕泗都有些不解,转头向那蜡烛看去,苏文清慢慢伸出手指,在烧去半截的蜡烛上方虚比了一个高度,道:“昨晚我走的时候,原来的蜡烛差不多烧完了,所以我顺手就换了一根新的,差不多就是这么高。”
然后,她面色平静眼中却似有微光,手指缓缓往下滑了一段距离:“这些日子我时常秉烛夜读,所以大概知晓青云别院这里的蜡烛燃烧的时间。仇公子说他是子时前后走的,那个时候,蜡烛应该差不多烧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