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惹自己母后生气乃是十分稀疏寻常之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惹他这贯来严肃律己的皇叔……却是再没有过的事情,兴许是心底里老怀抱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绮念的缘故,他其实相当不愿让对方因为自己动怒,所以向来小心翼翼。只是常言道酒误人事,沐云书今日醉的厉害,言语间管不住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触怒了对方也是难免之事。
这就很苦恼。
沐云书心如电转,瞬间想了数个方案。最后选择换了个表情,扫了周遭一眼,问:“此屋甚好,朕并不觉得委屈。”
沐羽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坐着听他扯——废话,这屋子是他自己住的,能不好吗?整个谦王府,怕是都找不出比这间屋子更舒适的地儿了——王妃住的那地儿不算。
只不过他近来忙得很,经常懒得绕小半个府回来睡,就宿在书房处多了些。这屋子匆匆打扫出来招待皇帝,倒也暂时不算怠慢。
“陛下喜欢便好。”沐羽淡淡道,“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臣这便告辞了。”
“不急,时辰还早。”沐云书道,“不知皇叔宿的屋子在哪间?”
……被你占了睡得地方,当然只能去睡书房啊!
莫名被鸠占鹊巢的沐羽十分悲怆,面上却一派平静:“陛下无须担心,臣宿书房。”
沐云书一愣,道:“皇叔怎的睡书房?没有自己住的地方么……”
话到一半,他反应过来,脸霎时红了一半,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莫、莫非朕住的是皇叔……”
“嗯。”沐羽应了声,准备离开。
“这不好。”沐云书拦住了他,“朕是晚辈,又大晚上地来王府叨扰皇叔歇息,该是朕去睡客房才是。怎有让皇叔去睡书房的道理?”
沐羽简直心累,苦口婆心道:“臣非那等身娇体弱之人,陛下不必觉得不安。书房亦是极好,况且仍有政务尚未处理,臣本就要去书房待着的。”
沐云书上下打量了沐羽一番,怎么也没从这胡乱套了身衣服就出来、连发都未束的形象上联系到往日里那个肃容以待、严苛谨慎的处理政务的摄政王身上去。他直觉怀疑对方是骗自己,却又不好无理取闹牵着沐羽不让他走,只好道:“那……那朕便不打扰皇叔了,皇叔也早日歇息。”
沐羽“嗯”了声,见沐云书一副失落又可怜的模样,难得不忍起来。复又安慰了两句:“陛下今日醉的厉害,明早起来恐会遭些罪,还是尽快休息为好。若有闲心,醒来后无甚头疼乏力可来书房寻臣。”
“好,这便说定了。”沐云书满口应下,“还有前阵子皇叔为朕留下的题,朕亦想的差不多了,正想找皇叔分析一二呢!”
沐羽颔首,随后催他去休息,自己掩门离去。
出来时,明月高悬,院内一地银光。
夏祯在远处守着门,看他终于出来了,抖了件外衣给他披上,提着灯笼为沐羽引路。
沐羽问他:“宫里可有回话?”
“有的。”夏祯垂着头低声道,“太后娘娘让转告殿下,陛下这婚既已定下,自然是不可能再更改了。希望殿下能好好劝劝陛下,让他回心转意,别老像个孩子似的让人不省心。”
沐羽闻言,不由叹了口气。
兰妃也好意思说沐云书,她自己都和个大龄孩子似的让人招呼,还说别人像孩子?想也是母子俩本来甜甜蜜蜜地讨论未来儿媳or老婆的事情,结果说着说着就急红眼动起了肝火,一个捋袖子一个摔东西,然后大吵一架。老的那个仗着自己有权下了旨意,小的那个气得半死就滚出去喝闷酒。
……真不愧是一家人。
想到这,他又问夏祯:“最近太后可是和陛下有过争吵?”
夏祯想想:“有。”
“哪日?”沐羽追问。
“就前几日殿下宿在宫中的那天。”夏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