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在世当曰,也对左府殿下极为尊敬和推崇,”德川家康说道,语调中总算是有了一些真诚之意,“虽然他如今不在了,但是对于左府殿下的几番支援和维护,在下依然心存感激……至于本家之前转换立场,乃是秀吉以军势相胁,又以支持平定宿敌武田家之利相诱,故而无法置身事外。”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啦!”我大度的摆了摆手,“如今竹千代和熊姬的婚约已经稳固,两家之间看将来就好。”
“是,”德川家康欠了欠身,“好教左府殿下得知,在下已经将正室送往冈崎城外监禁,和羽良家彻底决裂。”
“那倒不必这样。”我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倒是有些可怜秀吉那位完全不由自主的妹妹。要说起来,当德川家康的正室,还真不是一份好工作,前任正室筑山殿被软禁多年,等到今川家灭亡才送到信康处;而这位旭姬更惨,干脆就是被监禁了起来,而且又没有什么子女可以依靠,正可谓是孤苦无依。
略一沉吟,我吩咐德川家康道:“如今羽良家已经灭绝,旭姬在哪也就无关紧要了。我既然能够饶恕秀吉的养子秀次,饶恕他的诸多家臣,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失去娘家的女人,就是秀吉的诸位侧室,我也都赐金放走了,听任他们自择前途……因此,旭姬的事情,就由三河殿自行决定吧,只是希望能够让她衣食无忧,给她一个安定的晚年。”
“这是左府殿下的仁厚。”德川家康低头说道。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听说三河殿的次子於义丸也到了京都?为什么没有带过来呢?”
“於义丸生姓腼腆,恐怕上不得台面,因此在下没有带过来。”德川家康回答说。似乎是担心我挑剔这个人质的问题,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这孩子出身寒微,人品也不太成器,无法继承本家嗣子之位。但是在下子嗣艰难,自信康过世后,就只有这个孩子的年龄可堪远行了。”
“孩子毕竟还小嘛,三河殿实在无须苛求,”我挥了挥手,“我倒是听说,这个孩子是因为信康才得以回归家门的?那么请三河殿放心,既然信康与我相交一场,我肯定会安排得力之人好好照顾和教导这个孩子,让他能够赶上三河殿的期望。”
“如此就有劳了。”德川家康致谢道。
“唔,”我点了点头,又和水野信近说了几句,赏赐了他一千枚永贞小判金,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回到方丈堂的里间。
德川家康却忽然叫住了我:“左府殿下请留步!”
我只好停下了步伐,有些惊讶的望着德川家康:“三河殿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关于羽良景秀的事情,”德川家康欠身说道,“在下此次前来京都,一路上多次看见搜捕羽良景秀的告示,几处关卡也在清查路人……敢问左府殿下一句,若是捉住了羽良景秀,殿下会如何处置呢?”
我没有回答,反问德川家康道:“怎么,三河殿有景秀的消息吗?”
“只在摄津之战前见过,之后就再无音讯了。”德川家康回答。
“这样啊,”我有点失望,“那么就只好继续排查吧!”
“在下虽然不知道羽良景秀的行至,但是却很能理解他如今的处境,”德川家康从容说道,“因此也能够猜到他的几分心思。”
“哦?”我有了几丝兴趣,“这却是为何?”
“因为在下也有一对双生子,其中一个就是如今同来京都的於义丸。”德川家康道。
“还有这种事情?”我更加来了兴趣,“那么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送回母家(历史上的永见贞爱),由知立神社的舅父永见贞亲抚养。在下已经吩咐下去,让他终生留在神社为於义丸祈福,没有允许的话,不得见任何外人,也不得踏出神社的范围,”德川家康叹了口气,“这是家门不幸啊!因此,就连於义丸这个孩子,在下本来都不想要的。”
“是么?”我沉吟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德川家康说得很有道理。在这个时代的曰本,双生子乃是极大的忌讳,甚至连德川家康这样的英杰都未能免俗。在这件事情上,我只以自己的好恶来对待景秀,却忽略了和他关系更为亲近的秀景和秀兴。而秀景本人,从来就不赞同让景秀回归到本家来。
“三河殿的意思是说,景秀是在担心,他如今已经失势,一旦被我捉到,就会圈禁终生,以免对孪生兄长秀兴造成妨碍?”我若有所思的说道。
“正是这样。”德川家康点了点头。
“我并无这样的想法,”我摇了摇头,“对于双生子,我本人不是怎么忌讳。当初送他去羽良家,主要是他父亲播州大纳言不想留他,而筑前守刚好来请求我帮忙,于是就自告奋勇替本家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在下建议左府殿下撤销缉令,任他海阔天空,对于双方都是一件好事……退一步说,左府殿下即使还想捉住他,也不能这样大肆搜捕,否则只会引起他的戒意。而以他的心智,想摆脱搜捕并不困难,随便哪个偏僻的佛寺或者神社都可以容身。”
“唔,”我点了点头,“三河殿的意见,我会加以考虑的。”
说完这句话,我再次起身向里间走去,同时也已经对这件事情有了决定。这个决定,我虽然并没有宣布,只是客套的回复德川家康,但在我心中,却已经决定接受他的建议,将景秀的缉令撤销了。
而为了给我建议,能够如此坦诚的将自家的隐私相告,或许可以稍稍信任他吧!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