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在站台停下,接待人员穿着整齐的制服在每一节车厢外等候,面目谦和,礼节十足。
在傅亦欢的口袋中被闷了一路的黎娅探出脑袋,放肆地窥探着站台四周的风景。站台上的风格外大,吹得傅亦欢的外套簌簌作响,冷风顺延着领口滑入,连带着轻薄外套的后摆也鼓了起来。不等黎娅反应,就见傅亦欢将她的小脑袋压回了口袋中,声音压得很低,在人来人往的喧闹声里丝毫不明显,也只有黎娅能够听清。
他说,“风大,当心。”
黎娅缩回黑暗中,默不作声,直到傅亦欢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她们学校而去,在司机后视镜看不到的方位,傅亦欢将她从口袋里放出来,任她在车座上悠闲地散步,活动筋骨。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即便旁边有车擦身而过,也无法从窗户洞穿黎娅的秘密。黎娅散步走了两圈,靠着车椅的后背微微倾斜,她的目光沉静如水,浮着朵朵青萍,当重回现实的欣喜如潮水般流走,清醒与冷静重新将她的思维占据。早在一个月前,黎娅与沙利亚相见的那一次她便预想过,总有那么一天,她会趾高气昂地站在沙利亚面前,看着伏在地上的沙利亚,向她讨回自己原有的一切。
或许是由于近乡情怯,越是靠近学校,黎娅的心情就越是慌乱,细小的心思从心底无缘无故的冒起,在她的心尖上搔挠,惹得她坐立难安。幸而个头不大,那些细微的紧张也就显得更加渺小,难以察觉。
经历过生死,却无法对此淡然处之,面对着这样的自己,黎娅忍不住扯出一抹淡淡的嘲讽。
校园区有严格的规定,出入须登记且按照时间进行收费。出租车在校园大门外停下,敞开的车门中傅亦欢将黎娅的小脑袋按入口袋,施施然跨出,他的身姿笔挺,倒不像尚未走入社会的学生。警卫对进出人员管理远不如车辆严格,任傅亦欢毫无阻碍的进入,不是休息日,校门附近人员寥落,寻一处杳无人迹的僻静之地,傅亦欢压低声音问黎娅,“你怎么打算的?”
黎娅探出脑袋,口吻坚定,“就在刚才我想起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你帮我把沙利亚约出来,我亲自和她谈。”
“好。”傅亦欢没有丝毫犹豫。
在傅亦欢拨出电话时,黎娅虽做好了准备心上却依旧飘过若有似无的担心。沙利亚不好对付,这是她与沙利亚数次较量得出的鲜明结论。
傅亦欢通完电话,回应黎娅灼灼的目光,“她说她过来。”
黎娅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应声,她缩回傅亦欢的口袋中,在那个黑暗的狭小空间里摒去干扰,静静地思考要如何同沙利亚商谈,电视剧里常演的姐妹撕逼大戏显然不太合适,她们一不是姐妹,二黎娅不会撕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种戏码若是能够成功上演也无须她费尽心机寻找回来的办法……只希望交涉成功,这副变小的模样她实在是接受不来。
校舍后的情人坡,在清晨刚过的上午并没有多少人踏足,偶尔能看到相依相偎的小情侣在石桌木椅上学习,大家都有默契的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互相打扰。傅亦欢就坐在落了几片树叶的长椅上等候,枯黄染得长椅旁的树叶变了色,没有夏日的生机盎然,在天气的摧折下都浸染了一身老态。落叶蹁跹,垂落状态下有一股自然的美感,然而对于黎娅而言,那不是美感那简直如同玩手机小游戏一般,有树叶朝着她飘落,她立即向两边闪避,如此重复着。
这样的重复持续到女孩到来,她踏着平稳的步伐沿着石子小路朝傅亦欢的方向走来,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头发扎在脑后。随着距离靠近,她的相貌也渐渐明显,与黎娅确有相似,但给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在荻花圣殿时黎娅给人的感觉是凌厉而狠辣,随着认识加深,狠辣恍惚只是种错觉,她是个很寻常普通的女孩,即便想让自己表现得更成熟一些,殊不知她的眼睛根本藏不住秘密,那些纤弱的脆弱,那些茫然的失落写得清清楚楚。
而这位曾经的荻花圣殿boss却不同,她收敛起锋芒,浑身散发着一种祥和沉静之感,光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分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却自有一股气势,让人禁不住打探她两眼。
她平心静气地看着傅亦欢,面无表情,“你就是打电话给我的人?”
见傅亦欢微微点头,她直接开门见山:“黎娅呢?”
早在黎娅看见罗莎到来时,她便停止了和落叶的嬉戏,以至于一片落叶朝她袭来时她全然没有在意。傅亦欢提起黎娅,将她从惊险中救出,在罗莎诧异的目光中,拖着黎娅同她对视,“这便是。”
一直没有表情波动的罗莎在看到小个头的黎娅时,情绪第一次有了裂痕,诧异一晃而过,很快便被她伪装在平静之下。她迎上黎娅的视线,语气如来时一般平静,“恭喜你逃离游戏世界。”脸上却没有恭喜应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