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七颜对慕青容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她想了很多,姜柏深对她恩重如山,让她亲自下手她一定做不到。倘若不是姜柏深要杀祁应而是祁应要杀姜柏深,慕青容势必也会放了姜柏深。
这世间有两个男人,一个对她有恩,一个对她有情,纵然她多么想把自己伪装得冷血无情,她也不会对他们下手。
留山也许有埋伏,慕青容猜到了,姜柏深也能猜到。但就像慕青容相信祁应能够逃脱姜柏深的防线一样,她也相信姜柏深不会死在区区几块石头之下。
可他对自己动手了,慕青容一直以为自己于姜柏深会是个重要的角色,到头来却也不过像他手上的任何一颗棋子一样由着他的心情摆弄。
如果他不杀慕青容,慕青容怎么也不会对他动手。
看着姜柏深渐渐倒下的身影,慕青容撇过视线任泪水顺流而下,十几年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一幕划过,她依稀还记得那一年姜柏深翻着兵法教她: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那年轻花曼舞流水迢迢,她像一个找到归宿的孩子一般依赖姜柏深,然后渐渐长大,看清雾里云间的人世百态和昙京官场的尔虞我诈,终究不会变成一个心性单纯的女孩。
而姜柏深也从未觉得,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会有一天杀了自己,哪怕情非所愿。
“殿下,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快出去吧。”七颜扶住姜柏深的身体,对慕青容说道。
“七颜,你告诉我,祁应是不是在这里?他是不是早就对你下了命令要在这里杀了姜柏深?他不告诉我就是怕我救他?是不是?”慕青容绝望的目光中却是平静的,这些早已想透的东西说出来多么伤感情。
在姜柏深说他想到一个好主意的时候,慕青容何尝又不想告诉他,他亲手带到的徒弟早就和他有了一样的想法,只是不想做得那么绝情。
“是。”七颜低下头,“殿下早就知道了却没有阻止,其实你心里也是想的。”
当心中残留的一点点隐秘被道破之后,慕青容显得有些窘迫。她若真一点都没动过杀了姜柏深的心思,便也不会如此愧疚。
“殿下,机会就在你的面前,如果你现在不把握,何日才能踏足昙京之巅?”七颜始终扶着姜柏深逐渐冷却的身体,全身没有利器之伤,有的只是被石块击中的伤痕。“祁先生会在昙京等您,希望您莫要让他失望。”
慕青容小走一步扶住了姜柏深的另一边,七颜说得话她又何尝不明白。
她的心理素质向来很好,小思片刻,头顶的石块已经少了下来,后方的部队即刻就能度过巨石,而前方部队也正在不断靠近。
无论如何,机会不能丢!
“这个仇我暂且记下了,日后再算!”慕青容和七颜一人一边扶住姜柏深的尸体,朝着出口走去。
前方被巨石阻隔的部队已经折返了回来,众人正下马准备从石块与峭壁的缝隙进去救姜柏深和慕青容的时候,便看见从里面出来了三个人。脚步踉跄,神色惨悴。
众人蜂拥了上去,“公主!姜大人他……”
慕青容垂下眸子,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涸,在众将士问到姜柏深的时候泪水便再次落了下来。
这般场景让众人手足无措,尤其是看着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高贵女子突然如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再看着七颜扶着的姜柏深闭着眼僵硬的身躯,心里便一截一截凉了下来。
“姜大人!”
“姜大人!”
……
慕青容看着眼下士兵的围拢,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幸亏有七颜在身后支持着她,否则她大抵连站都站不稳了。
“姜大人他……死了……”
死了这两字于别人来说都无比正常,可按在姜柏深的身上,他代表的是北严的心脏和神经,眼下场面一下子进入混乱。
“姜大人的武功极好,如何会死在区区石块之下!”
“是谁在这里设下的埋伏,是大成的士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