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走了。
太子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陈昇,最后向他微微垂首。
“纪国公,我要走了,还请以后多多保重。”
“太子殿下也请珍重!”纪国公陈昇蓦地伸出手来,揽住了这个矮他一头的少年人的腰,然后用力摇晃了一下,“臣到时候在京里,静候太子殿下的捷报!”
太子从他这摇晃当中,感受到了这个一向内敛的中年人此时的激昂情绪。
“嗯。”他用力点了点头,“我绝不会辜负父皇和叔叔的期许的!”
接着,他挣开了纪国公的手,然后转身慨然向前走去。然后,他踏上了梯子,走上了他之前乘坐过的大汉北方舰队旗舰嵩山号。
“上船!”也就是在同一时刻,军官们同时下了命令,士兵们以整齐的行列踏上了运输舰放下的木制梯子,走上了运输舰。
明明是数千人的大军,却如同一个人一样,动作整齐而且寂寞无声,只有脚踏在踏板的有节奏的声音在海边回荡。
太子登上了嵩山号之后,马上来到了甲板上,看向了远处的海岸,他视之为叔父的陈昇,一直都岿然站在岸边。两个人很快就对上了视线,然后就这样凝望了许久。
随着士兵们一一上船,岸上的行列越来越短了,最后,每一艘运输船都已经装载好了士兵。接着,骑兵也开始沿着特制的木板登船,这些穿戴浮夸炫耀的骑兵,个个器宇轩昂,牵着自己的宝贝战马走上了运输船,骑士们静默无声,但是马匹当然就没有人的智慧了,纵使都已经被戴上了马嚼子,但是呜呜呜呜的声音仍旧此起彼伏,宛如笙箫在奏曲一样。
不过笙箫原本演奏起来都会有萧索的意味,但是今天这一幕,更多的确实意气风发的高昂,犹如是在为出征鸣奏一样。
很快,骑兵营也已经走进了各自的运输船。
“殿下,军士们都已经上了船了,可以开船了。”蔡德走到了太子的后面,低声禀告。
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太子没有回头,只是默然点了点头。
“开船!”得到了允许的北方舰队司令官蔡德,马上转过了头去,冲着后面的水手大喊。
“开船!”这个命令被一层一层地下达,最后桅杆上的瞭望台上的水手也打出了旗号。
船锚被铰链拔了出来,略带寒意的春风猛涨起巨帆,以自然界的巨力,帮助水手们一起让这艘船像港外动了起来。
船慢慢地晃动了一下,微不可闻,好像是幻觉一样,但是很快这种运动就很明显了,海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他们而去。在他放目所见的远处,太阳已经渐渐地沉到了海面以下,只剩下了最后一抹残光,马上就要天黑了。
在船已经渐渐离开了港口的时候,而纪国公陈昇还是站在栈桥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太子。就在船即将离开港口的时候,他缓缓地伸出手来,迎着太子重重挥了几下。一代人就这样目送着新一代人接过了他们的旗帜,走上了光辉的征程,夺取新的胜利。
接着,陈昇再也没有做别的表示,转过身去看着旁边的参议官宁泽光。
“走吧,我们趁夜上路,是该回沈阳了。”
“今晚就走吗?”宁泽光有些意外。“天色已晚,干脆明天早上出发吧。”
“不,今晚就走!”陈昇一点也没有动摇,“离开沈阳这么久了,积压的事情还多得很,这要是不抓紧时间来处理,还要京里等着我们吗?”
“是!”眼见上司已经做出了决定,宁泽光也不再多说,两足一顿,马上应了下来,“我这就去为元帅准备!”
然后,陈昇头也不回地向城内走了过去,身后跟着一大群随从和军官。
太子一直站在舰尾,他看着只能看到陈昇渐渐离去的背影,直到最后,一切都隐匿在了昏暗当中,就连港口的岸边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船是往东行驶的,他站在舰尾正好能够看到日落,在他的视线里,最后一丝残光也消失在了山的后面,整个天地都沉入到了黑夜里面,等待着下一轮的日出。
什么都看不清了,耳中也只剩下了海风撞击船帆的声音,以及海船划开海面时海浪的拍击声。
这些声音就像是鼓点一样拍击着他的胸膛,让他的心情久久都难以平复。
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已经再也不是要对每个长辈唯唯而诺的小孩了,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大人,一个需要自己做决定、而且自己承担责任的大人。而且,因为太子这个身份,他需要承担的责任比绝大多数人要高,他以十四岁的年纪,成为了一直征伐日本的军队的总镇守官,而且可以决定几个国家的命运。
这个国家,这支舰队,这群士兵,多少人的期盼都已经压到了他的身上……而且这种期盼,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但是,我是绝对不会退缩的,因为我是父皇的长子,是大汉的太子。
迎着呼啸而来的海风,太子长吸了一口气,细嗅其中淡淡的咸味。
“太子殿下在想什么呢?”后面突然响起了一个稚嫩少年的声音。
郑森一边问,一边站到了太子的身后,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就要离开大汉了,恐怕要很久才能回来。”太子伸手扶住了甲板上的栏杆,然后低声说,“你想不想家?”
“偶尔想过,不过没有经常想。”郑森的回答十分老实,“我离开家好多年了,早就习惯了,京城又不是我的家。”
“这倒是啊……”太子点了点头,“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母亲是日本人,这次我们要去打日本,你会不会感到心里不舒服?”
“我母亲是日本人没错,可是她已经嫁给我父亲了啊?有倒是出嫁从夫,她既然嫁给我父亲,那就是大汉的人了,跟日本就没有关系了。”郑森以难得的严肃表情回答,“再说了,跟着太子出来,太子说要打谁就打谁,我哪想过那么多!”
“你还……你还真是单纯。”太子禁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单纯也是好事,反正想那么多也没意义。”
接着,他又重新抬起了头来,看着远方已经一片漆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