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建州女真兵卒在拥挤和混乱中倒地,然后再也没有爬起来,被自己人践踏,然后就是被赵家军骑兵踩成了肉泥。
赵家军骑兵的大队阵型到现在还没有太过变形,好像一面墙碾压过来,所有墙面前的人都被碾碎成了肉泥。
箭雨在泼洒,在长矛骑兵后面的骑兵因为阵型的原因没办法冲到前面杀敌,不在两翼又没有办法去追击残敌,他们能做的就是张弓搭箭,把箭抛射到队伍面前去,这箭总能射中几个人。
哪怕仅仅让对方流血,在这样的战场上也可以让他虚弱,让他没办法跑快,导致被追上践踏砍杀。
一直在后面不动的那几百骑兵也开始前冲,这才是建州兵马灾难的开始,本来女真兵最方便逃跑的方向是后方,现在后边也被兜住了。
和前方维持一个大横队压过来不同,后面的骑兵则是分为几十骑一队,左冲右突,尽可能的杀伤敌军。
汤古代所率领的兵马彻底崩溃了,崩溃的不仅仅是阵势,还有士气和人心,自建州起兵,在边塞外同女真各部死战,同蒙古各部死战,建州胜多负少,自从努尔哈赤宣布七大恨入辽镇,百战百胜,从无败绩。
一场场胜利,一场场摧枯拉朽、酣畅淋漓的胜利,将建州八旗兵卒的信心建立了起来,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很强大,开始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他们在每一场战斗中都带着这样的信念去打,气势逼人,胜算更多。
可这一次信心崩溃了,他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根本没什么抵抗之力,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自家这边从战力,从计谋,从装备,一切一切都比不上对方,当战斗开始,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不去种地渔猎,拿起刀剑跟着主子们东征西讨,为自家博一个富贵出身,这是每个女真男丁的想法,可现在,身在两路骑兵绞杀合围之中的女真兵卒们,都只想着回去,来辽地干什么,这里太凶险,这里处处杀机,我还想回去种地,还想和家人团聚。
当绞杀到一定地步,当赵家军的骑兵团和骑兵连队开始将所有敌人兜住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可里面的建州女真兵卒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没有任何机会,只会被彻底杀光,有人开始不管不顾的跪地投降,但这只是加速了死亡,黑暗中彼此推搡践踏,谁会顾得上闪躲,赵家军的骑兵也没有受降的意思,只管践踏,只管砍杀过去。
在这个时候投降未必能乞活,搞不好还是加快死亡,但这些丢掉武器的人只不过不想在地狱般的杀场中多呆一刻,只求给自己个痛快,这些年建州女真打的太顺风顺水了,他们从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失败,也经受不起这样的失败了。
崩溃不必说,很多人想到了将来,从在复州被赶出来一直到现在,他们不敢去回忆这些战斗,可每次想起都会觉得惶恐无比,如果说以后都是那样的结果,都是那样的将来,还不如现在死了好。
因为他们知道失败者的下场,知道俘虏的凄惨,因为他们看着明军和辽镇的俘虏有多么惨,因为这凄惨都是他们亲手做出来,一想到自己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会自己遭遇,很多人都觉得不如死了好,还不如现在来个痛快。
在战局中,有人慌乱的左冲右突,有人一边挥刀做无谓的抵抗,一边哭嚎喊叫,“不该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跟着自家的主子东征西讨,取得一次次胜利,八旗上下都不满足于辽镇之地,大家都看着更西边,看着大明关内的繁华富庶,他们已经觉得辽镇是自家国土,一切都已经稳了下来,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是安全的,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是狼,是虎,而汉民和明国的兵马是猪羊,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什么虎狼,这支突然而来徐州兵马才是猛兽,自己只是别人口中的肉。
听祖辈人说,当年女真在这片白山黑水间活得可怜,先被高丽人从高丽撵出来,然后又被蒙古人到处追赶,明军也杀人放火,本以为这些年已经改变,高丽人噤若寒蝉,明国狼狈奔逃,蒙古人俯首低头,女真人扬眉吐气的日子来了,但现实却是这个样,原来还是如此。
有人在嚎哭,有人再也没有什么桀骜的野性,而是跪地求饶,用好久不说,甚至不屑说的汉语求告,还有人拍着胸脯说自己是汉人,是一直藏在他们的里面的,也有人将自己劫掠的金银双手捧起,想要用这个换命,或者用这个换一个混乱,换一个逃跑的机会。
不过这徐州骑兵和从前他们遭遇到的任何营头都不同,他们没有停止,甚至没有混乱,这支徐州军只是在杀戮,前面的人累了,兵器钝了,换上后面的人来杀,有人逃跑,就有人打马去追,就是不让一个人跑掉,不让任何一个敌人活着。
天色黑了下来,只剩下海天之际的灿烂霞光,到这个时候,杀戮停了下来,骑兵松散的围成了个圈子,大多数人都已经下马,开始擦拭坐骑的汗水,拿着干粮,举着水囊开始喂马饮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