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姑也有些恍惚,即便她这种曲艺不精者都好像感觉到了夜袭宫变的紧张,却在最后揭开序幕时,亮如铁树银花齐齐绽放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想会心一笑。
秦姑姑笑了,难得体会到了小姐常说的一句话:好美的音律。这回小姐是不是更高兴了?
秦姑姑看向小姐。
项心慈依旧怔怔的看着窗外,看着退干净的所有人和所有乐器,仿佛被人从角落力拉起来,强行推开了窗,窗外照进来数缕光。
这样熟悉的风格,且能轻易把感觉融入曲调中的人,仿佛乌云大开的高音,让她下意识恍惚……想起了过往。
明西洛的情绪大多时候含蓄,却也有笨拙难堪的时候,成婚之初,他非常小心谨慎,不敢冒犯到她,不会在她不允许的时候来她这里,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她睡眠不好,就经常半夜抚琴,弹的更多的是安眠曲,曲子像他一样,没有棱角、没有脾气,可以随意捏扁发泄情绪,不用当人也没什么,只是后来他再也不弹了。
什么时候不弹的,应该是,第二次背叛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听她说,连问都不再问,冷漠的转身就走。
项心慈瞬间清醒,很难不清醒,等于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认清自己是谁。
项心慈又恢复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不过却将往事咀嚼的唇齿生香,他很好吃,那种好吃是一层层剥开的每时每刻的新鲜精彩,他还是明西洛时好吃,成为明王后也很有玩头,只是这人已经不跟她玩了。
“小姐……小姐……”
项心慈回神:“嗯?”
“姐要再点一遍吗?”
项心慈抵着下巴,说了不相干的问题:“你说你上次在这里见过明西洛……”
“嗯,是。”
“他看到你了?”
秦姑姑点头。
项心慈靠在座椅上,把玩着手里的金叶子,正常为乐艺坊写曲子?他堂堂正七品、令国公府门生,需要做这种不入流的事补贴家用?有意为之?
没有理由才对?可如果……毕竟这是第二次了……项心慈让自己少想,她只会把结果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想。
“小姐……”还点吗?
项心慈将手里的金叶子让进托盘里:“赏了吧。”
秦姑姑又等了一会,没听小姐说再来一遍,退了下去。
乐艺坊后天也在开庆功宴,这是她们第一次大型出演,这样急的曲调,这样快的弹法,弹的手指都出血了,但追逐破晓的快乐,却非常让人沉寂其中。
“星垂你太厉害了,我本来都要追不上了,如果不是你将弦勾了一下,我都脱节了。”
“我也觉得星垂好厉害,怎么能弹的那么到位,那段快曲好难,看看我的手,我估计我要歇两天才能再弹。”
星垂笑了,笑的开朗明媚,仿佛跟着这首曲子同时绽放了一次:“不觉得很美吗,那种感觉……”
“美,美,被曲子压死的凄美。”
倩姨激动的走过来,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
乐师们急忙围绕过去:“怎么样,怎么样?”
“倩姨快说?!”这是她们阔别四年后再次弹野语公子的曲子,怎么能不激动。
倩姨笑了让人将赏赐抬过来:“盆满钵满。”
项心慈的金叶子在其中根本不显眼,最乍眼的是九锭男人拳头大的金元宝,金光闪闪、耀眼异常。
三楼的雅间内,六只行动缓慢的蜗牛在巨大的芭蕉叶上慢慢的爬行,一双白到透明、瘦弱却宽大的激动手掌突然盖在蜗牛身上。
蜗牛似乎感受到危险,快速缩卷回壳中。
可惜已经晚了,壳被突然捏碎,那双好看却过分瘦弱的手一点不嫌恶心的将它搓揉殆尽,神态癫狂扭曲:“快!让她们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是,是。”
少年顿时怜惜的抱起另一只,脸颊热爱的在壳上蹭着,眼中对小东西的宠爱,恨不得将生命托付:“太好听了是不是,我们一直听,一直听好不好。”
临近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