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依言坐下,仁宗又说道:“王介甫进京了,你和他关系亲近,想必也是知道的,今日他回京述职,却不急着述职,反倒是递了这样一份折子,你且看看。”
又有内监捧了这折子送过来。顾言接过这折子——这折子还真是挺厚的,洋洋洒洒怕是有万余字。顾言恭谨的逐字逐句的翻看起来,平常看书,稍加懈怠也就罢了,现在是在御前,皇帝又很有可能以此考校自己,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顾言看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上的折子依原样合好,递还过去。仁宗见了,用手轻轻拍了拍这折子,道:“你在秘阁读书,我看策论也不曾少写,言辞里也露出些新锐的意思来,朕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你觉得王介甫这篇折子如何?”
果然如此,顾言脑中又迅速的过了一遍那折子上的内容,找出了要点,才开口道:“臣认为王大人此书虽有些峻切,但其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却是不容置疑的。更何况其言颇合乎中情。”
“哦?你也觉得王介甫所言有理?”
“并非完全如此。”顾言谨慎的说道,
仁宗听了,一下子倒是来了些兴趣:“你说说看。”
“不过是有几点疑虑罢了。”顾言道,“臣观王大人的札子,有变革天下之志,其言变革天下之势在于人才,而若真要如此,则必然变革科举。当年庆历年间,范文正大人也曾提出改革贡举,但天下士子,潜心苦读便为了一朝科举,我听闻此次科举,欧阳公贬斥太学体,便招致了许多士子的攻击,更有甚者,竟是往范公府里投了祭文。变革文风尚且如此,何况是变更科举?”
仁宗听了这话,又想起当年的庆历新政,又想起了范仲淹,不由默然,没有说话,只。
顾言又说道:“宋大人以前提过的‘三冗’、‘三费’其言也颇为中肯。臣听闻宋初之时,内外官员不过几千人,而如今官吏已多达三万余人,士兵人数更是激增数倍。我朝虽是富庶,但如此增长下去,一时虽可,后世又当如何?王大人言养士当厚禄而养其廉,则必然加重国库负担,而以王大人之意,则当施以严刑,以正礼教,‘以小罪而加大刑’,想必将招致群起而攻,以陛下之明,虽是不惧,但若是两两相抗,又难免损伤国力……”
见顾言在殿下侃侃而谈,仁宗皇帝也不由有些惊奇,原本不过是一时兴致,叫了顾言过来,倒是没想到顾言这尚未弱冠的少年对于朝政也颇有些认识。他原本以为,以顾言写的那些策论虽是不错,但也并未十分出彩,里面显露的一些针砭朝政之语,只怕是受了那王介甫的影响,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仁宗心底叹息一声,到底是英雄出少年啊。
等到顾言一一说完,仁宗又接口道,这次却带着点笑意:“依你这么看,王介甫的这些主张,竟都是不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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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是读书太少、阅历太浅……越写越没有信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