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朱允炆的维护实在超出情理,只能解释为上了年纪的人疼爱孙儿。不管原因为何,自此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谈及允炆和燕王。好在他脑筋还算清楚,最后金口玉言,亲口许诺如果他们想对付天命教,叶素冬会尽力给予方便。
从登船到告辞,慕典云一直打量着朱元璋,有时甚至到冒犯的程度,想从气色中看出他是否有遭受暗算。可惜朱元璋神采飞扬,双目有神,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异常。
医者谓之望闻问切,望闻问已经无用,只剩亲手切脉一个选择。朱元璋绝口不提,慕典云也不想主动开口。
临下船的时候,他耳中忽然钻入一个慈和的声音,“如何?”
这声音正是发自老公公口中。他以聚音成线的功夫,询问慕典云有否看出端倪,显然对宫中事一清二楚,也知道他的身份。
慕典云犹豫一下,传音回去道:“我看不出来。”
虚夜月亦准备回府,屈尊恩准两人送她回去。路上风行烈感叹道:“叶素冬也是白道中数得上的高手,看他在朱元璋脸前唯唯诺诺的模样,我都替他难受,真不知是为了什么。”
慕典云笑道:“那是因为西宁派并非真正的名门大派,不借朝廷的势力,根本无法达到如今的地位。你看少林派同为八派的领头人,就很少买朝廷的面子。”
虚夜月骑在马上,抿嘴一笑道:“朱叔叔很看得上你们两个呢,大概也觉得你们不像寻常男人般惹人厌烦。月儿敢说,慕小哥你一点头,太医院医正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她最近厌烦了客客气气的态度,每次见面均有新的称呼出来。慕典云无奈道:“然后我就像叶素冬那样,对朱元璋唯唯诺诺?”
虚夜月道:“唯唯诺诺的男人最没有英雄气概,那些蠢材没一个懂得这道理。唉,可惜浪翻云和阿爹见面的时候,我恰好不在府中。你们和他熟悉,跟他说再来一趟,让月儿也见见他。”
慕风两人本拟将朱元璋遇刺之事告知鬼王,怎知一路说笑,到得鬼王府门前,只听钟声鸣响,才发现府中灯火通明,大异平时。
虚夜月二话没说,将缰绳甩给迎上来的家丁,纵身飞掠进去。
家将守卫齐聚在巨大的练武场上,呈包围之势,围着站在屋顶上的五道人影。
入府之前,慕典云猜想范良极不死心,又来骚扰虚若无,惹出偌大阵势,见到这五道人影才放下心来。但他的注意力立刻又被中间那道高大笔挺的人影夺走。
那人负手而立,穿着东瀛人常见的外褂和裤子,背负样式奇特的长刀。他脸容阴鸷,双目如电,头发已经雪白,毫无老年人的衰弱之态,只会让人觉得可怕。他的打扮并不华贵,反而非常简单朴实,但只静立在那里,就有睥睨众人的气概。
虚若无不在广场上。
自从鹰刀在鬼王府的消息传出,前来盗刀的江湖人络绎不绝,这么壮观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虚夜月顾不得其他,找上荆城冷,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那可怕的人恰好于此时开口,道:“素闻鬼王虚若无乃明室第一强手,本宗则为幕府首席刀客,今本宗不远千里涉洋渡海而来,但求能与虚兄决一死战,于愿足矣!”
风行烈蓦地停步,骇然道:“怎么会是水月大宗?”
水月大宗行刺失败,离去时受了不轻的内伤,虽于性命无碍,但说什么都不可能在这时挑战虚若无这等强手,除非他活得腻了。他停步之后,下意识观察屋顶上的人影轮廓,试图找出他和那刺客的不同之处。
慕典云的惊讶绝不输给他,皱眉道:“除非……除非这人是假冒的,要么那刺客根本不是水月大宗?”
屋顶上这个水月大宗从容而立,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光看站立的姿势,就知道他的实力登峰造极,内功外功均臻化境。这么一个人,必定自恃身份,不肯冒用他人之名,何况他用真实面目现身,比黑衣刺客更可信。
虚夜月的脑筋也不比他们慢,迫不及待地挥开荆城冷,跃入广场正中,娇声问道:“你今晚才行刺朱叔叔,不敌逃了,干吗又跑到这里撒野,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荆城冷和铁青衣齐声惊讶道:“皇上遇刺了?”
虚夜月的话极不客气,但她容貌太美,让人很难对她真正生气,水月大宗并不例外。
他被她问得一愣,顿了顿方阴沉沉地道:“胡说八道,本宗来到中原后,一直潜修静室,今夜才首次出关,何尝找过朱元璋的麻烦?”
叶素冬的推测没有错,水月大宗的确是被蓝玉请到中原来的,目标中也的确有朱元璋。可他从未现身,更未和人动过手。
今夜他急着挑战虚若无,是因为大批黑道高手和域外联军即1容进入应天府,其中难免有人想要鹰刀。蓝玉请水月大宗引开鬼王,让自己能便宜行事,从鬼王卧室中盗出鹰刀。想不到第一次露面,就被虚夜月指为刺杀朱元璋的刺客。饶是他道心深厚,也被弄得一头雾水,不知该不该在这时计较哪个盈贼冒充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