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少有人知道庞斑退隐的内情,大部分人只知此事与言静庵有关,毕竟庞斑去慈航静斋挑战言静庵后,便返回魔师宫隐退,自此不出江湖,更未按照他的原定计划,前往净念禅宗挑战了尽禅主。
烈震北恰好是知晓内情的寥寥几人之一。
正如很多人猜想的那样,庞斑的确爱上了言静庵。这突如其来的爱情既是因为言静庵丽冠天下,品貌性情武功无一不是绝顶,也是因为魔种和道胎的天然吸引。
当时庞斑已经进入魔功的瓶颈阶段,于是不断挑战高手,以便刺激魔种成长。蒙汉之争正处于紧要阶段,他自然不会为难本族的人,矛头一直对准中原武林人士。
他绝非顾忌世俗眼光的仁慈之人,败在他手上,往往就是死路一条,其中甚至包括少林掌门绝戒大师。如此惨烈的结果,不仅使中原武林人才凋零,人人自危,甚至直接影响到反蒙大业。
在这样的危机下,言静庵却并未因庞斑对她的爱,将庞斑强留在自己身边,因为这将会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她只是请求庞斑退隐二十年,让饱受摧残的中原武林得以休养生息。
庞斑回到魔师宫后,苦思数年,然后和言静庵立下一个约定——他愿意依言退隐二十年,但言静庵必须在约定的期限内,送一个徒弟给他,助他练成道心种魔的最后一步。
这个徒弟就是靳冰云。
靳冰云十八岁时前往魔师宫,成为庞斑最后一个徒弟,直到被庞斑派去结识风行烈为止。
庞斑的要求其实冷酷至极,也巧妙至极。慈航静斋的心法具有极为特殊的效果,需要传人和师父具有微妙的心灵感应。言静庵走遍天下十八省,才找到靳冰云。
靳冰云长大后,气质和容貌都与言静庵十分肖似。言静庵把她送给庞斑,正如同送上了一部分的“自己”。庞斑早已预料到了这件事,准备将对言静庵的感情转移到靳冰云身上,在从情关中脱身而出的同时,完成种生鼎灭的大计划。
至于风行烈,也是庞斑暗中留意中原的少年才俊,最终拣选了他。
首先,那时风行烈叛出邪异门,不再受到厉若海的庇护,对他下手较为容易。其次,正如慕典云所说,燎原真劲的性质犹如烈火,将体能刺激到所能达到的极致,生气旺盛至极。
以习练燎原心法的人为炉鼎,种生时将有事半功倍之效。
也就是说,风行烈落入庞斑布下的陷阱,看似偶然,实际是这位天下第一的魔师筹谋多年的结果。他甚至可以为此牺牲靳冰云,又怎会在意区区一个风行烈,或者风行烈背后的厉若海?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烈震北以长辈看待子侄的慈和眼光,平静地注视着风行烈,“虽说不是行烈,也会有别的炉鼎,但行烈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庞斑四十年来坐稳天下第一人的宝座,眼光实非旁人可比。”
好在有上一次的噩耗打底,这一次风行烈的反应尚属平静。长久的沉默后,他忽然道:“那么冰云是否已经回了慈航静斋?”
烈震北道:“应该如此。静庵和庞斑的约定已经完成,庞斑已不需要靳冰云,她为什么还要留下?”
“忘仙庐”地如其名,是烈震北来到双修府后,府中特意为他修建的静修之地,风景幽静超俗,是个有几分仙气的地方。风行烈受环境影响,一颗剧烈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默然不语。
慕典云此时和风行烈已经关系匪浅,而且烈震北又是一位可以信任的前辈奇人。他想了想,开口道:“或者风兄应该去慈航静斋,见冰云小姐一面。你分明还牵挂着她,故作不理并非一个好选择。”
如他所料,风行烈果真没有感到尴尬,反倒苦笑了一下。
烈震北道:“行烈,燎原枪法讲究闪寸心之道,凡事遵循直觉而行,不可拖泥带水。这是枪法的至理,也是若海兄教你的做人道理。你若还爱着靳冰云,就应当按照慕兄所言,去静斋走一趟。”
风行烈俊秀的面容上,蓦地掠过一丝痛苦的神情。
他并未避而不答,也没有立即作出回答,而是在短暂的思考后,苦笑道:“其实第一次见到庞斑,听他说冰云在他手上,我恨透了他。后来听震北先生你说,冰云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别有所图,我又恨透了冰云。”
慕典云关切地盯着他。他对风行烈有很深入的了解,深知他性情宽厚,不像寻常武者那样咄咄逼人,“痛恨”背后,一定有隐藏更深的情绪。
果然,风行烈顿了顿,又道:“但今天听到整件事的因果,我心中已没了恨意,反而对冰云很是怜惜。她……她爱着庞斑,才会答应为他做事,然而庞斑魔功大成,她又是被牺牲的人……她心里一定苦痛到了极点。”
随着魔种的消失,种魔者、魔媒、炉鼎三者冥冥之中的联系也消失了。庞斑不再能感应到风行烈,反过来也是一样。
但靳冰云的处境和心情,并不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