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时候,来不及多想,他就随口而出:“谢谢主持人给我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我说两句。一,对省市州县各级政府的支持,对我们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诚意和热烈的欢迎,我们感同身受,在此,我代表机构向各位表示万分的感谢。二,对村支书及其与会的同志,表示欢迎,我们会一如既往地和村里的干部通力合作,争取把在归州的第一个项目实施好,以争取更多的项目入驻归州,造福当地百姓。三,希望在项目实施过程中,各级政府和村干部对你们的项目给予最大的支持,对我们的工作给予理解。谢谢!”他的话音刚落,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他鞠了一躬,就坐下来,问问机构领导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机构领导没说什么。大姨妈不高兴了,但是,嘴角上扬,给人的印象是很满意,但眼神里透露出不安和嫉妒,他马上后悔刚才的发言。以后要谨慎。
接下来,是大姨妈开始宣读协议内容。齐老师发挥她当老师的特长,像在课堂上向学生宣读一样,抑扬顿挫,旁若无人,自我欣赏,整个会议室的上空如同防空警报一样,回荡着她尖细高昂的声音,尤其在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声音上扬,然后稍微一顿,不念了,大家的心猛地一揪,不知道发生何事,有的要睡着的人猛地惊醒,赶紧观察,发现没有啥事,又想继续睡,但是,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的高尖的声音继续回荡。因为听惯了高音喇叭,自然就觉得睡觉成为必然。催眠曲有高有低,这个应当属于白天催眠曲,人在困乏的时候,就是打雷闪电,也会照睡不误。齐老师的自我表演,想引起旁人注意,尤其是满会议室都是男人的时候,更要显得妇女有地位,这个正是妇女扬眉吐气的时候。当然,大家都没意见,因为毕竟是人家齐老师带着财主过来,虽然说刘小姐花的钱是港岛爱心人士的捐赠,但不管什么钱,都是花在山区老百姓的身上,应当值得肯定。至于个别人出格的表现,倒是其次,不显得重要。就这样,在横幅下面,各级领导分别在协议上签字,然后握手,合影纪念,各个程序弄完了,大姨妈突然说:“完了,我没带公章,需要把协议拿回去盖好了再拿来。”全场的人们都停住了工作,听她说起话来。“真不好意思,我走的时候还检查了的,以为带了公章,没想到没带,实在不好意思。我拿回江城市,补盖了公章后才给你们吧。”大姨妈的这一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惊诧不已。也就是,这些协议不盖公章,是不起作用的,并没有法律效力。她这一招真叫狠,谁都没有她的点子多,引人注目的方式与众不同,总会有各种方法让你就范。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会耍手腕,在官场上还是游刃有余的。如果她是男的,更加不得了,会让很多人死得很难看。
因此,他说草签协议是正当的说法,加上一条,没有加盖公章的协议当然属于草签的,还不算正式生效。至于那些数据,更是不靠谱。这个签字仪式搞笑之极,不知道刚才大姨妈的致歉是否被电视台的记者摄录下来,那样的话,一旦播出,影响之大,可想而知。他想不会,因为在播出归州新闻的时候,还需要经过审核,只要对政府工作有影响的,应该不会播出的,因为电视、广播和报纸都是党的喉舌,有着严格的审查制度,党的建立和发展壮大,和宣传工作密切相关,没有宣传,就没有党,做得好,不如说得好,做了不说,默默无闻,等于没说,说了不做,再次渲染掩饰或者自圆其说,还能将就,无非是失掉一些诚信,失去一点人心,但最终还存在着党,组织还在,人就还在,权没有失去,就不怕出问题。
大姨妈虽不是政府机构工作人员,但她是非政府机构工作人员,和政府有关部门是合作关系。而来自村里的干部就不太注意他们机构性质了,也就是,他们一定会认为他们就是政府的干部,干部做事不谨慎,就是不对。不过,他们好像给村干发言的时间和机会有限,听不到他们的异议,从他们的脸色可以看出,对大姨妈的粗心,或者叫故弄玄虚表示不满。也就是说,大姨妈的这一招叫釜底抽薪,让这水永远烧不开,好显示她的重要,舍弃她,项目将寸步难行;离开她,就是不行,办不好事,难道还办不坏吗?这个问题,已经就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聪明人就不会去质疑,去尝试,去试图扳倒这个事实。这个非政府机构的要员已经摸透了政府机构办事的脉络,清楚明白人际关系学,心理学和社会学,她是一个综合体,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机构领导一来,就被她所俘虏,经过数次交锋,已经完全惨败在她脚下,任凭你怎么扑腾,还是出不了她的手掌心,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得翻身。
协议宣读完了,字签了,就差一枚公章没有盖了。这一切都完结,剩下来的时间就是吃饭。
机构领导对他说:“要设法利用吃饭前后中的机会,和村干接触,收集他们的手机号码,以备将来使用。”他答应下来。
主持人说:“请大家到县政府办公大楼楼前,合影留恋。”大家鱼贯而出,出了大门,站在台阶前,等待人一齐,就开始拍照。大家都尽量保持完美的微笑,以最好的形象示人,这个似乎都不用交代的。只要经常参加这样的签字仪式和合影留恋,就懂得如何做才是最佳选择。一般拍照完毕,每人会赠送一张,当人领到照片,会在第一时间找自己的相片,看照得怎么样,至于别人,一般都不管,漠不关心,不是从这时候开始,早就存在,人心不古,早已有之,到了近现代,尤其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