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松雪悠悠道:“这样说来,姑娘回京城是为了取卖身契重获自由身咯?”
苏青笑道:“可不正是这样吗!荀少主对我如何,卢学士要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他们二位,那可都是亲眼目睹的铁打的事实。若是姑射城的未来少主夫人在这里出了什么变故,想必卢学士也担待不起的吧?”
步羡音此时轻笑了一声,道:“确实可以作证。”
卢松雪看了几人神色,不似作伪,半疑半惑下微微抬手,周围的箭手顿时将箭搭在了弦上,牢牢锁住了几人。
他的神色难辩,苏青一时间捉摸不透此人心思,见蔺影的手又按上了长剑,不待他有什么动作,暗暗将他按住,转身干脆牢牢地挡在了他跟前。蔺影不料她会有这样的举动,眸底的神色隐隐一晃,并没有再作其他举动。
苏青一瞬不瞬地凝着卢松雪,心跳快得简直要从胸腔前蹿出,然而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调听起来更加平缓一些,循循善诱道:“卢学士,你该不会真的想要与整个姑射城为敌吧?”
卢松雪淡漠地看着她,许久,唇角缓缓勾了起来,笑道:“我想淑姑娘你是搞错了。不管你与姑射城到底是何关系,今日在这里遭遇埋伏,皆是百鸟门做的手脚,可不要血口喷人地赖在我的身上。”
此时此刻,苏青才彻底领会到什么叫厚颜无耻,什么叫人面兽心,什么叫衣冠禽兽,闻言胸口的一口老血险些要喷出来。
到了这种时候,这人倒还真是不骄不躁地满心栽赃陷害啊!
但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对呢?说到底,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压根没有怀疑过这个始终在身边出谋划策,携手相助的长辈。
她强忍着爆粗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颜悦色一些:“我想卢学士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不会做如此冲动的事。我既然已经平白无故失踪了那么久,难道你认为,姑射城的人真的会这样按兵不动地没有任何举动吗?”
话刚落,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遥遥地忽然传来了一阵笛声,如泣如诉地落入耳中,惊起了林间的几片飞雀,突如其来一阵躁动的扑闪,忽然将周围的氛围烘托地愈发诡异紧张。
在听到这熟悉笛音的片刻,苏青险些要喜极而泣地飙出几行热泪来。
——从来没有感到荀月楼的出现是如此感人至深过!
卢松雪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他并没有想过援兵竟然会到得如此迅速,转眼看了周围一圈,神色低沉地直接下了杀令:“给我杀!”此情此景他显然没有多余的退路,既然已经注定为敌,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先杀为敬。
埋伏在周围的府卫纷纷如临大敌地搭弓上弦,长箭牢牢地锁住中央的几人,松手离弦,顿时呼啸破风的声音此起彼伏,形势陡然紧促。
苏青怎么都没想到卢松雪竟然会做这样鱼死网破的选择,心头顿时一惊,便听迎面而来一片尖锐的破风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蔺影一把抓了过去,两个人顿时抱成一团在地上麻溜地滚开了几圈,一番天旋地转之后抬眸看去,只见刚才两人所处的位置上面已经深深扎了一排的长箭,要不是刚才的反应速度,恐怕两人早已经都给扎成了刺猬。
手间有些湿漉漉的粘稠感,苏青一抬头,看到蔺影肩膀处已经渗出一层粘稠的血色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两人已经几乎贴在了渔网最边缘的位置,刚才的一番滚动之后搅在了一起,俨然无法再做动弹。然而旁边的弓箭手转眼已经搭上了新一波箭,只要这次箭雨一到,都不要考虑再做什么挣扎,两人注定要以满身窟窿的凄惨死状一命呜呼。
苏青看着只身在不远处自顾不暇的步羡音,默默放弃了得到救援的念头,只是心里略有些凄楚,毕竟死得这么难看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早知道还不如在颜莺儿手上的时候直接服毒自尽来得干脆,好歹不会缺胳膊断腿地,至少能美美地留个全尸不是……
正想着,此起彼伏的呼啸声再次响起,苏青有些认命地闭上眼去。
然而跟前清风徐缓地荡过,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再缓缓睁开眼来,咫尺落入视野的是白净无瑕的一身轻衣,在这一片刻,仿似万籁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