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雅公子还是个疏狂的少年,只见过他之后的风采的根本不能相信游白衣还有过那么一段岁月——像是被人重伤过的野兽,看谁都是防备。
常怀仁当时隐隐有自居仙首的意思,身后一群人虽然不见得服他,但这种时候还是知道捧臭脚助声势的,立即就开始数落起游白衣的不是。说他能力不够的有,说他年少资历不够的有,更扯的是,游白衣都修仙了,还有人拿着凡人的一套三纲五常约束他。
论圣贤书这些人可能就真比不上游白衣了,他听了后,当即嘲讽了回去,道:“三纲五常,以君臣为首,如此说来,我爹还在时,不管你们内心盘算着如何龌龊的事,也还是奉我爹为君,自视为臣,如今我爹刚刚陨落,你们就开始想着‘逼宫篡位‘,倒还与我讲起三纲五常来了,你们这群不君不臣不人不鬼以下犯上的东西。”
后来游白衣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绝了,如果是以后的他来处理,必定有更好的方法,但时光难以回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那句话当即触怒了一位名叫李韵儿的仙子,李韵儿出生自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是唯一的女孩儿,家里娇宠的不行,向来觉得事事都该依着她,但凡她认为不对的,就一定有违事理,心高气傲,被长辈多说一句都能哭一宿,当即觉得游白衣与想象中不符,自己受到了欺骗和冒犯,于是趁游白衣不备,拔剑掷向了他。
当时游白衣身边还有一个游明琰,虽说对这个野种不见得有多大的好感,但是念及两人之间还有一点微薄的血脉相连,出逃时游白衣还是把游白衣带在了身边,这瘦弱的少年此前一直像一只没什么大用的鹌鹑,只会在兄长跟前瑟瑟发抖,见李韵儿的剑扔向兄长时,虽知不一定能伤到游白衣,但还是挺身而出,被带着灵力的一剑刺了个穿胸,好在之后韩诚带着黎子玄赶来,耗费灵丹无数才吊回他一命。
韩诚并黎子玄的到来暗示众人,天青山站在了游白衣身后,让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在确定游明琰已无大碍后,游白衣回身,周身气势有变,隐隐有破境之兆,游白衣再踏一步便是元神后期,乌合之众想取而代之更是玄而又玄,说来有趣,修士修行讲究一个薄情寡欲,而历代大能破障似乎又都是在大悲大喜的逆境中突破的。
元神后期,半步进化神,游白衣朝江南世家走去,一路竟无人敢拦,李韵儿瑟瑟发抖,想抬手拔剑,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剑早就丢了出去,游白衣那张无数次入了少女闺梦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这是游白衣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就连声音都如她梦境中一样的好听,如游家里的百花深处,春和景明时透过花枝,洒向阴凉处的斑驳阳光。
“白衣六亲断绝,唯留一个明琰。可能是先人有灵,替我留了一线念想。”他冲着李韵儿一笑,抛却了纲常礼教,牵起了她的手,“但怎么偏偏有人,见不得我这方私怨呢?”
下一刻,李韵的尖叫声响起,游白衣不懂得怜香惜玉,直接将她一只手倒折了过去,如果不是韩诚赶来拦住,怕是连另一只手都保不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韩城的意思并非心软,而是觉得不是时候。
游白衣恩怨分明,听得进劝,收了手跟着韩诚离去,行至一半,突然回身一笑,金色的阳光穿透乌云,凝成几线洒在他身上,一瞬间让人心里一颤,深刻的体会到若说江南一带有天命安排,那游白衣必定是那个天命所归。
至此,雅公子的名剑湛芒首次出鞘,剑身以吸光的乌金打造,平日里藏在雪白的剑鞘中,待出鞘时才能看出一丝端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唯独剑身周围笼在黑暗里,看似不祥,却因持剑之人的风姿而隐隐散发着光芒,平常内敛温润的人首次亮出自己的利爪,游白衣的笑容稍纵即逝,拔剑一扫,强横的剑气在数人跟前炸开,最后直接将剑尖指向了常怀仁。
他看上去有太多的话要说,撂狠也好,誓约也罢,但最后他不发一言,转身抱起游明琰,和韩诚黎子玄一同离去。
此后游白衣独挑大梁,支撑起整个风雨飘零的游家,和游明琰的关系日益亲厚,同时也和江南各家的关系缓和了起来——面上的缓和也能算是缓和,但他心里依旧记得淮南道的狼狈仓皇和李韵儿的一剑,但由于涉世越深,深明自身责任之重,以及世家门阀底下的盘根错节,因此处处小心,见事忍让,只待最后将其聚拢,送上最后一击,不过他还不知道,在他下黑手之前,就有人将这群碍眼的煤渣滓给清理了个干净。
故事大走向不会变,那么潇湘子惨死就只是一个开端,下一群就是他们,可惜这事只有季雁卿知道,他还不能说,说了也没没人信,只好看着那群煤渣滓自以为胜过了游白衣一筹,上蹿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