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自己都把话挑明了,我就直接了当的问一句,你怕不怕?”廖世定了定神,未等严行之开口就紧跟着补充道:“麻烦、潜祸、病痛、失败、责任,这些是我私为药师之名总结的五种心毒,你可有畏惧之心?”
严行之垂目间默然将廖世话头那如锥刺木的五词十字放在心里来回琢磨了几遍,心中茫然情绪慢慢行过。当他再看向廖世时,虽然目光坚定,可语气中却多了份迟疑:“行医遣药不是儿戏,晚生不敢为了取得拜师资格而勉强回答。事实上,晚生虽然掌握了一部分医理,然而出诊的经验几乎是零,对这方面的了悟,只知字面上的意思,在实际的掌握上,经验很是生涩。”
“面对自己的短处,你倒是很诚实。”廖世的神情不见喜怒,但目光中有一缕赞赏一现即没,他接着说道:“作为一个医者,这一点很重要。不会便是不会,需明确的告诉患者,而不是瞒着患者,把患者当作实验品来为自己并不能掌握的医术冒险。而作为一个药师,这一条更应摆在首位。行医有差错,还能有挽回的机会,但药师手里的一副药下去,若出差错,要一个人的命只是喘几口气的功夫。”
严行之诚恳的点头说道:“晚生受教了。”
“别怪老头儿啰嗦顽固,我是个极为怕麻烦的自私之人,从来不愿意做得不到收获的付出,所以才会对你诸多考验,只是烦于你恐会反悔,半路放弃。”廖世说罢,踌躇了一下后,语气放柔和了些的又轻声说道:“以后,你就替我背药篓子吧!”
这末了轻简的一句话,却如一颗石子砸进严行之的心湖,石子虽小,激荡起的波澜却能散满整个湖面。
严行之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激动之余声音也有些发抖:“师父在上,请受……”
他那作势欲拜的举动才有了个抬臂的铺垫,就被廖世随手一甩给打乱,接着他手里那一路都不肯好好背着或拎着的破篾篓就扔了过来。
严行之牢牢接住篾楼,二话不说就甩到了背上背着,他身旁的随侍裴印见状正要帮忙,立即被他一个眼神给顶到一旁去了。
廖世两手空空的甩袖走到前面,悠然说道:“别那么快拜,我并不是说就此收你为徒了,你目前只是我的药童,偶尔帮我打打下手而已。不过你放心,我基本上没什么活干,就是跑腿的功夫多。今后你也别叫我师父,在你家那两位高人面前,我担不起这个名声,就叫我药师吧!”
他说到这儿,忽然回头看了严行之一眼,又说道:“不过我得把丑话先放在前头,此次回去,如果严广有一点反对意见,我立即与你划清界限,拜师之事再无商量的余地,今天的约定也立做烟散。”
“是。”严行之应了一声,开始在心中考虑说服严广的事。
离家几年,期间已有很多封家书递来,催他回去,他都一概推掉了。恐怕这次回去,爷爷真会像廖世说的那样,一怒之下将自己捆了起来,即便他不舍得动用家法,那至少得是禁闭之罚。
想到这一点,严行之不禁对廖世刚才收他为药童的做法是又喜又恼。做一个随时可能会被撤掉的药童,且不论路至中途,廖世的决定会不会再起变化,他这一时半会是不能离开廖世身边,那不就等于是送到家里去待绑么?廖世这招欲拒先迎,手法不可谓不老道啊!
琢磨了片刻后,紧跟在廖世身后的严行之忽然赔笑着说道:“药师,前几天我听你说到过,下山的原因,是为了检查那位莫师弟改了你的药方后,会不会因服药有异而存在健康上的隐患。而前些日子,我家送来的书信中提到,莫师弟一家已离开邢家村,所以我们的行走路线是不是要改一改?”
“根据你的描述,凭她服药的时间在体内已经积累的药力,那孩子即便真动了我开给她的药,但只是缺了‘一点朱’那一味的话,对于整体的治疗效果,问题应该是不大的。若要弥补,也需要在她完全停药后才能进行。”廖世边走边说,话至此处微顿,在看了严行之一眼后才又说道:“算算日子,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借这机会带你回趟家,难道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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