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坛酒在十几年前,林山离开大荒山的时候,特意在坛口原有的胭脂泥封上加了一道腊封。可就是被这样严密的保护着,十几年过去后,原本满满的一坛酒,此时开启盖子后依旧发现,里面的酒水只剩下了一半。
而通过陶质坛壁密却透气的特性,这酒虽然挥发得厉害,然而去掉的大多是水分,酒的精华却是保留下来。这使得坛中的酒水只闻上一口香味,就能让人觉得陶然若醉,口感上更是醇厚绵和感增加了不少,竹叶青酒原来的那种轻微的刺舌感却似已完全消失了。
对此好酒,面对马安心有所指的那句“我明天还有事”,林杉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倒上一碗酒,然后没有一点爱惜美酒的姿态,亦或是没有一丝品酒的意思,只是如一位已多年沉溺于酒池中的酒鬼一样,直接一口吞下。
只因为,这酒虽好,却让他想起了一些本该很愉快,后来却变得很不愉快的回忆。他不想去细细回想那些过往,正如他不想细细品味这承载了那些过往的老酒一样。
看见林杉的豪饮,马安心里的那点防线立即宣告崩塌。那酒的香味已经让他心如猫在抓,而说什么“明天有事”的借口,莫忘了,明天的那件事,林杉他也是参与者之一,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先把自己灌醉了?
最掐中马安某根软肋的是,林杉给自己倒酒时坛口的朝向,让他很容易就看清,这坛似乎是首度开封的酒,其实只剩半坛。而以他多年对酒的熟悉经验,不难猜出这是为什么。
并且现在以酒坛的大小来看,半坛酒也就四、五斤的样子,两人分来喝,即使喝光了,以他对自己酒量的了解,可能会喝得熏熏然,然而却到不了醉倒或者烂醉的地步。
可是,以林杉现在的这种速度,可能无需片刻,这坛酒就将被他饮尽,因而自己若还想喝到这坛老酒,就必须抓紧时间了。
马安在思忖到此处后就不再犹豫,立即采取行动。他本来就是与林杉并坐在桌子一边,此时则又是拖着椅子靠近了一些,又把林杉刚才放在桌角的空碗拽了过来,往他面前一摆,语气中带着一点催促感的说道:“你别喝那么急,给我也来点。”
林杉刚饮干一碗酒,就又用单手扣起酒坛,坛口倾下,他却是如没听到马安的话一样,只是给自己倒了一碗。一旁的马安见状只能是默默的吞了口唾沫。
林杉放下酒坛后,端起一碗酒但没有立即饮下,只是将酒碗举到唇下寸许位置,以这种类似在故意诱惑人的姿态,目光绕有意味的对马安问道:“如果喝醉了,你的要紧事可怎么办?”
马安闻言“嘿嘿”干笑了两声,又瞅了对面的黎氏一眼,然后对林杉说道:“我想了想,其实那事儿也没什么要紧的,若跟这喝了就没有的好酒相比,立即就轻了!”
林杉听了他这解释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随口道:“要喝就自己倒,我可不想白请你喝酒还得伺候你。”他这话刚说完,手中的陶碗一倾,碗中酒水又尽。
马安连忙绕到林杉放酒的地方,将酒坛连带搁坛的椅子一起搬到两人中间。先给自己倒了一碗,迫不及待的大口饮尽后,他的脸上立即现出陶然神色,连忙又再给自己倒上一碗。看见林杉将他的空碗朝这边推了推,不需言语,他即刻又给林杉再倒一碗。
莫叶瞧见对面那两位在没一会儿的功夫里就喝上了,而且师父今天饮酒的速度实在让她觉得有些害怕,于是她急忙朝身旁的婶娘看去,期盼她能劝阻几句。
只是接下来的所见便让她有些不明白了,一向不支持家里那两位酗酒的婶娘,今天在饭桌上,除了刚开始时劝了两句,之后就没了声。直到现在,她目光有异的看去,婶娘对此依旧无动于衷。
她只是一直在很认真的吃饭,认真得过了头了,倒使得扒饭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机械性重复。
莫叶忍不住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她,见她那恍然回过神来的表情,莫叶才知道,自己的婶娘刚才居然在走神。然而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而走神,她并不知道,所以感觉异常莫名其妙。
“婶娘……”见婶娘心不在焉的样子,莫叶干脆偏过头去凑近身低声说道:“他们喝起来了,你怎么又不拦着了?”
黎氏在想了想后笑着说道:“我闻出来了,这是好酒哩,让他们喝吧!”
莫叶纳闷道:“再好的酒,这么个喝法也是会喝醉的,什么好东西过量了就都不好了啊。”
黎氏对她的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说她说得不对,还是示意她不要管此事。总之,黎氏在摇头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接着她放下饭碗,起身走到林杉身旁,取了开饭前已经摆在他这边桌上但未用过的小酒杯,朝马安一推,同时说道:“给我也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