愔辉身体表面渐渐出现了混乱无序的色斑,他最后抽搐了一下身体,手脚伸直,头部保持着微微张开嘴的样子彻底不动了,那混合着不甘与惊恐的神情也永远定格了,银白色的头发在腐蚀性液体中迅速断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屑,慢慢消融。
鲜红的血液从全身每一处伤口中流出,渗透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怪物身体中,池塘底部被染成了一片暗红,原本的那些骸骨在这一丝丝血雾的衬托下看起来显得分外诡异,如同在狰狞微笑一样。
在北元大陆的冰封地点行走时,永远不要靠近那些看起来没有冻结的小型水域,那是名为凝胶的怪物的巢穴。与星岚在龙魂纪时期曾经在海底遭遇的凝胶相似,它们分化出了这种在陆地水域生活的亚种,本身的行动能力不强,但是存在极为隐蔽,会用自身完全包裹住猎物之后缓慢消化。
“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问题真的解决了,那么我大概会告诉她我之所以做这些的理由吧……”
暮雪呆呆地看着愔辉彻底死去,他的尸体甚至还会保持现在的样子许多天才会被完全消化。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没有悲伤的眼泪,没有绝望的哀嚎。凝视着那个小池塘恢复安静之后,暮雪重新戴上防备飞空镰袭击的兽皮头套,走到旁边的雪地上捡起那根愔辉常拿在手中的骨制长矛仔细擦试着。这根骨矛仍然是潮湿的,那是由池塘中真正的水留下的痕迹,而不是凝胶的一部分。
她将骨矛倒过来竖直插进雪地,看着面前风雪飞扬的大地……这片在未来将再次焕发生机的大地,几乎被寒冷冻僵的右手颤抖着伸进斗篷,在腰间摸索,直到艰难地解开绳结取出了她要的东西。
一根细长的紫色树枝,经过长时间的打磨已经变得无比圆润,表面有规律地分布着孔洞,内部被挖空就像一根粗糙的笛子,这是收到的一份礼物。时间仿佛在此刻放慢了脚步,她能够清晰感觉到因为低温而麻木的手指是如何将这根粗糙的乐器凑到嘴边的,深吸了一口雪原冰凉刺骨的空气。
不知名的乐调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响起,远远地传播开去,音量不大却有着很强的穿透力。这次的天空中没有层翼龙出现,因为就算是层翼龙也不会愿意来到如此寒冷的地方。随着那生疏的演奏声,无数的画面在暮雪的脑海中如同浮光掠影般快速划过,她眯起了眼睛,就像是再一次亲眼所见。
南元大陆海岸边受尽折磨的渡海者尸体……
森林中被无形攻击之后哀嚎着的祈月人……
海中孤岛上那位昕羽人最后的礼物馈赠……
地震中被参天古树直接压碎的血肉残骸……
在冰雪洞穴坍塌前努力撑住巨石的星岚……
被透明凝胶包裹强行拖入池塘中的愔辉……
……
被生死峡分割的两片世界,那伴随着悲伤的回忆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暮雪感觉此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注视着她,就像是每晚夜空中都能够看到的星之眸,用无情空洞的视线观察着万事万物。
恍惚间,她似乎又一次回到了自己在南元大陆的小屋,那是十几年前,那时小屋门口的树木还有一些是树苗,年幼的时候在屋子外面仰望着天空中银白色的冰之月霜霖,在盏碟花微光照耀下轻笑着的母亲与因为离世过早已经记不清面容的父亲,还有总是躲在森林角落悄悄看着她的寞雲。
泪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滑落,如同那漫天飘扬的雪花,最终都会悄无声息地融入冰封的大地。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扭曲,真实与虚幻变得难以分辨,笛声的曲调戛然而止,一双手臂将她轻轻抱入怀里,一如很多年前那样温暖和轻柔。
“可怜的孩子,当你感到迷茫与孤独的时候,请牢牢记住。”泪水模糊了视线,满怀关切的声音在她耳旁诉说着,“皎洁的月光是神明最轻柔的注视,它将永远与你同在,并庇护一切值得庇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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