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从未有过这样壮观的景色
灵脉散发出的光芒将天边一角映得色彩斑斓,气势恢宏的紫色剑域中飞窜着无数剑芒,由灵脉产出的灵气在魔气的挤压下化为积云,在那重重灵云之下,站着一名白衣女子。
她散了斗篷,穿的还是那身数年不变的苍梧掌门服,宽大的腰带将腰肢束得不盈一握,本有该娇弱之态,可她的身板却竖得笔直,像是一面迎风而动的旗帜。
这不仅仅是旗帜,她也是第一个敢在魔界如此大动干戈的人间修士,灵气、灵脉、领域……每一样都不该在魔界出现,这种举动是再直白不过的挑衅!全界真魔几乎都被惊动了,乃至黑崎州的魔物亦是围聚在外围嘶吼,只是畏惧夏时的血脉不敢进入战圈。
夏时再次与群魔交手,这一次,已不是他初入魔界,在与非城外被真魔们围剿的时候了,随着天魔血脉复苏,他越发强大,又因为被夜帝王斩断心中迷茫,他重拾长剑,现在在真魔面前的,不是天魔,而是一名太和剑修。
剑的光芒将黑暗的天空照亮,带来咆哮的怒吼,以及瑰丽而璀璨的雷光。
这是他在为她而战!
曲笙缓缓睁开双眼,她双手在丹田处掐诀,眉目间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清明。
“吾将成元婴,请天道接引!”
月心轮从她身后高高升起,如满月般悬挂在空中,向上方映出一道圆柱形的光芒。
从魔界回人间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通过晋阶的波动来引发天道的共鸣,但仅凭修士自身是不足以将呼唤传递到人间界,因此还需要加上月心轮的作用,将晋阶的信息传递到人间,借助天道的力量,方能从魔界打开一个持续不过弹指间的人间通道。
为了回人间,曲笙正在强行冲击元婴期,用大量的丹药和灵气将自己推上晋阶的边缘,来呼唤人间的回应。
她从未这样思念人间,就像是已经走到家门口的孩子,在呼唤她的母亲打开那扇门,将她接纳回那个温暖舒适的家,那里有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一切……然而与她一同回家的,却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曲笙看着与真魔们拼杀在一起,只将背影和一片安宁留给她的夏时。
她还带着一个为人间所不容的天魔血脉。
夜帝王说得对,修士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是人总会有极限,路三千有,夜帝王有,夏时也有,在人间时,他每每面临极限时,便会忍不住魔化,可真正觉醒了天魔血脉之后,他已再无退路,只能浴血死战!
他像他的爹娘,像他的师父,像他的许许多多前辈一样,在守护着心中最重要的疆土,这一刻,没人会觉得他是天魔。
他是夏时。
“他属于人间。”
曲笙再次结印,丹田内灵气翻涌,五色灵根不断扩张,被开发过的七百二十灵窍疯狂运转,灵脉的光芒在慢慢渐弱,可曲笙和她头顶上的月心轮却越发明亮,正如一轮满月,镇在魔界的尽头。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环境下晋阶元婴,而在真正的魔界中,曲笙居然连心魔都没有,一路将金丹凝化成婴,只差与天道融合,便可晋阶完毕。
但这时,夏时的剑域却在她眼前轰然碎裂。
她这才看清夏时所面对的战场。
弥山的□□鲜红如血,肆意绞杀雷光,各路真魔伎俩层出不穷,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夏时,只当他是一个拥有真魔血脉的容器,满目都是疯狂。
越强大,便意味着越美味——若是能直接得到这样的天魔血脉,就算不晋阶天魔,也会成为魔界第一人!
在曲笙即将晋阶的时候,夏时终于撑不下去,他的后背干干净净,但是衣襟前已全是血痕。
他最后回过头看了曲笙一眼。
“我们要回人间。”夏时微笑着道,“一起回。”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嗯,一起回。”
曲笙不再看他,她全心全意地将晋阶元婴时候所达到的神识极限全部铺开,顺着月心轮的轨迹冲上天际,她的经脉已达到吸取灵气的极限,丹田内的五行灵根亦是膨胀到危险的边缘,意志力绷紧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她几乎是用上全部的神魂之力来呼唤着人间。
夏时再次撑起破碎的剑域,天魔血脉所赋予的强大魔气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横立在曲笙及灵脉前方,抵挡一次次真魔的进攻。
他觉得自己从未经历过这么令人疲惫的战斗。
夏时在人间已算身经百战的人物,但他永远都保有自己的底线,天魔血脉是他的束缚没错,但同时也是他最强大的杀招,所以无论打得如何艰难,他总有自信能够逆转战局。
可这一次不一样,在初入魔界时,他所面对的便是上万名相当于人间大乘期的真魔,就算血脉再强悍,他最终……也只是一个元婴期修士,他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没能挣脱人间意志,将自己的修为完全放开,所以他被擒住了。
为什么没有疯狂晋阶,为什么不去拥有与这些真魔战斗的修为?
因为夏时很清楚,如果真的将修为刹那间提升到大乘期或是渡劫期,任由魔界的意志完成他作为修士的晋阶,那么他就会真正成为魔,很快被魔界同化,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如果这样,他就再也回不去人间了。
所以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想放开这一层枷锁,虽名为“桎梏”,却是他心中最深的眷恋。
他打心底里,想跟她一起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