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经历过天元纪年的修士大概很难想象,曾经多灾多难的前九纪年到底经历了多少场战争。从神魔大战之后,正道修士与魔修、魔物之间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更别提还有邪修时不时地制造一些麻烦。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长大的修士,有些已经习惯了战争,而有些人,却永远都习惯不了。
甜姑娘痛恨战争,她在人间的一生都致力于消除纷争,制止战火燃起,一度被凡人们称为“甜菩萨”,时常出现在老人哄孩子的歌谣中。
但她最后依然有想不通的症结——战争的本质究竟是正义还是邪恶?由正道发起的战争又与魔道有什么区别?
甜姑娘在人间经历的最后一场战争,便是狄或曾经提到的瀛川大战。
这场由正道修士发起的内战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当世所有元婴以上的修士都参与了这场全界战争,在白日里,太阳被术法的光芒掩盖,在黑夜里,分布在七洲各地的法术同样能将天空映得如同白日一般。
再坚固的结界也阻挡不了法术的怒号,当守护阵法被摧毁的时候,大批的凡人惊慌四逃,幸运的便被心肠好的修士救下,运气不好的便死于某一个突然飞过来的法术之手……一时间尸横遍野,人间如地狱。无数人喊着“甜菩萨”的名字,她闲时雕刻,之后送给小孩子的桃符被一个个染血的小手紧紧攥着。
手上从没有沾过血的甜姑娘终于开始杀人了。
大乘一怒,顷刻间气吞万里山河,无数修士死于她手,罪孽生成,菩萨坠下浮屠,进了罗浮两界门。
她自认与第十六层的其他人不一样,不愿同流合污,所以她四处游荡,用了很多的时间去思考,最后在路三千的点化下以心为城,建造了红尘城,悉心经营,哪怕最后背叛了路三千,她的城,仍是她的。
可现在她只想毁了它。
“我想明白了,十万年时光,我为什么还要如此相信人类?人类本性善战,只要有人在,就会有永无止境的斗争,所以还是清理干净得好。”
黑色的雾气飘荡到了宅院外便会渐渐变淡,但是因为黑雾源源不断,所以红尘城的上空便隐隐变暗了一些,但是容四制造的声势实在是太大了,红尘城的人们只顾着他们的心计和野心,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但是容四注意到了,秦楼和夏时也注意到了,但他们都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也停不下来。
因为红尘城真正意义上的“变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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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烦恼地已经没了修士,满街只剩猫猫狗狗,它们都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同一个方向。
那间不起眼的茶馆。
在后院的柴房里,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在瞬间照亮了整个三千烦恼地,却又被边缘的禁制挡在了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没人知道在简陋的小柴房里,那个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路三千又回来了。
曲笙盈盈转过身,便看到了一个气度非凡的男人,与单独的头颅不同,也与他在她神魂深处时的灵体不同,拥有全部身体的路三千只会让人想到一个词。
——仙人。
她看着这人间谪仙,问道:“路前辈想让我做什么呢?”
路三千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敲了俩下,墙壁便轰隆隆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绯色小门,路三千以手推门,打开后,正对的便是那间茶馆的正厅。
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紧不慢地带头走了进去,坐在正中的茶桌上,上面早已准备了好了茶具,他将已烹好的茶会倒入茶碗,对曲笙道:“曲掌门,不妨先来尝尝这,以玲珑雀儿采摘的嫩芽,我自认,这当是罗浮两界门里最极品的绿茶。”
能在太和的监狱里把日子过成这样的,大概也只有路三千了。
曲笙轻抿了一口便放下茶盏,眼眸垂下,道:“此茶就算在人间,也算得上极品。”
路三千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莫诓我,你心思根本不在茶上,只怕早飞出三千烦恼地,跟你那小情人儿并肩作战了吧?别急,还不到时候,青弭峰出来的剑修没那么脆弱,你又岂不知他师长送他来也是一番美意,若得这一场历练,对他有十足的好处。”
修士就是这样,机缘险中求,对他们来说,越是危险,则代表收获越大,尤其是战斗中便能领悟的剑修,更是以战为生。若是儿女情长的担忧他们的安危,有时反而会成了拖累。
曲笙便笑道:“那我的任务,看来也是好处多多。”
路三千慢慢将茶咽下,将茶碗放在旁边一直蹲坐的猫头上,道:“你有一个法门,跟甜姑娘一样,对吗?”
在路三千面前,人很难保有秘密。
曲笙点头道:“已修至第二重,不及甜姑娘的以心为城,且能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