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胸有成足,那么复查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前世本就是官场明星的李之郎,此刻见了知府大堂的阵势,表现的倒也是凛然不惧,不卑不亢。
施礼完毕,薛佥事赐坐。众位学子又是一阵骚动,方才大家安静的时候,还在纳闷旁边那个空着的椅子是哪位官老爷的,不想竟是眼前这童子的。虽然圣人教育大家要尊老爱幼,但问题是这童子目前还是“嫌疑犯”呢,怎么有资格就坐呢?
薛佥事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很不爽地咳了一声。作为百姓中的“薛青天”,薛瑄一向洁身自好,严于律己。但此刻听大家的议论,看大家的眼神,分明是说自己畏惧李翰林,是阿谀奉承。
不过,这种事解释不得,很多事情往往越描越黑。薛佥事留个座,的确是因为李翰林,但并非是畏惧权势,而是尊重。
“诸事尚没有定论,尔等不得聒噪!”杨知府眼色灵活,见薛佥事不满,便出言呵斥,但这些人毕竟都是读书人,法不责众,也不能轻易得罪,少不得要解释一番:“武定李氏,乃是名门世家,又有李公平乱之功,在事情没有结论之前,理应赐坐。”
杨知府并没有说李翰林,但一句名门世家,却是暗中藏了李翰林的影子。而后面的李公平乱之功,说的却是进京告变的前御史李浚了。这李浚和李翰林虽不是一家,但却是同族。这也是杨知府说武定李氏,而不说李家的意思。
李家指的是李之郎这个小家,而武定李氏,那就大了去了,是整个武定李氏一族。这句话就是告诉人家,之所以赐坐,关键的原因不在于李翰林,而在于李浚。薛大人不是畏惧李翰林,而是尊重武定李氏一族的功劳和荣誉。
众学子见知府呵斥,倒也没敢顶嘴,这些毕竟只是细枝末节,关键还在于复查。只要确定了李之郎考试作弊,其他的什么世家名门、什么功劳荣誉、什么天才神童、什么千古盛事等等,都是瞎子点灯,白费的功夫,最后不免要落个天大的笑话。
杨知府训斥完毕,又转过头微笑着对李之郎道:“李之郎,现在堂上坐的乃是山东按察司佥事薛大人,主掌本省儒学提举司。”
李之郎又急忙站起身来,重新向薛瑄见礼,薛瑄倒也没拿什么架子,微笑嗯了一声,便让其重新入座。
杨知府继续说道:“本府见你府试文章颇佳,故点了你为本次府试第一名。但放榜之后,大家多有质疑,纷纷上告你有作弊之举。本府问你,考试的时候,你可曾抄袭作弊?”
之所以这样问,是有原因的。杨知府虽然确信自己没有泄露试题,但万一是当时搜查失误,造成李之郎抄袭呢?如果李之郎承认了抄袭,那么自己最多就是个失察而已,而且这失察的主要责任还在于下面的吏员,毕竟知府不可能亲自上去搜身不是?就算再加上一个监考不严,那也远比徇私舞弊要轻得多。大明开国不足百年,太祖朱元璋因科举作弊而大开杀戒的阴影,虽然淡了许多,但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