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有人听了了这话,立刻怒斥:“圣公名讳岂容尔等不敬!就算他文学再好,也不过是一个临海之才罢了。”
项橐是春秋时期的一位神童,虽然只有七岁,孔圣人却把他当做老师一样请教,后世尊项橐为圣公。现如今李之郎也是七岁,便有那好事之人将他比作项橐,虽然很多人觉得对圣公不敬,但很少有人出来辩驳,为何?盖因这项橐也是山东人氏。从春秋到如今大明宣德,转眼已是两千年。这两千年来,山东能人无数,神童无数,但七岁发迹,举世闻名,目前看来也就项橐和李之郎而已。每个人都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圣公虽是山东人,但毕竟年代久远,与自己干系不大,可李之郎却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片地域,这便是骄傲,这便是荣耀。
不过,此刻府试在即,学子们当然不希望有人高高站在自己的头顶上,少不得要往下拉一拉,于是项橐变成了临海。
这临海便是唐朝七岁咏鹅的骆宾王了。在李之郎的前世,那首“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小诗,真可谓老少皆知,十亿人倒背如流。可是在大明,在此刻,这比喻似乎不妥。
七岁案首哪里人?山东武定是也。武定?似乎有些别扭,不如原来的乐州好听。可惜汉王叛乱,皇帝御驾亲征,武力平定,方才取了这个名字的。这案首,可不是从造反之乡出来的么?再想想那骆临海,最有名的文章是哪一篇?《代李敬业讨武曌檄》!
这才是文人的功夫!捕风捉影,生拉硬扯,真是了不得!李之郎所在的武定有汉王叛乱;而骆宾王曾经帮助徐敬业造反,讨伐武则天,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都能扯到一起。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别人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唯恐显示不出自己的博学多才,又出言嘲笑道:“原来如此,都是叛臣贼子,叛军出身啊,哈哈哈!”这人正得意时,不想笑得太过猖狂,引来附近官吏的关注,便有那同知大人心中不悦。这府学重地,科举国事,竟有人语出不详,真是晦气的很!想到这里,便怒道:“大胆!语出不敬,尔等莫非想造反吗?”
于是那人无语凝噎,差点一口气憋过去。这个帽子扣得真是太重了,谁也承担不起。当下脸红脖子粗的,神情尴尬无比,也赶紧灰溜溜地走到门口,老老实实地搜了身,进了考场。同知大人当然知道他并非真的造反,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没做计较。
其他人看着他的狼狈样,也是强忍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对他那句包藏祸心的夸赞,大家也决不会当真,反而都觉得这人太过歹毒了,口中真是无德。造反的罪名,随便就能往别人头上套的吗?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十大罪。再说了,汉王造反的时候,那七岁案首还没有出生呢,与人家又有何干系?不但没有干系,人家武定李氏一族还有功呢。前御史大人李浚千里进京,御前告变,那可是明旨褒奖过的,那容得你这厮在此胡言乱语?
经过这一闹,议论声顿时小了许多。大家忽然想起,这李家不但有个告变有功的御史,人家亲爹还是二甲进士,高居翰林呢。于是,大家话锋一转,又有一小部分人悄声议论:“人家是家学渊源,李进士高中二甲,正是我辈楷模,人家的孩子,肯定天生就继承了他爹的优良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