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我指的是在高空中飞行的时候。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机舱里面来。利弗莫尔等人都十分安静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我则把卡瓦递给我的那一叠报纸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
在接过报纸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刻把它们打开,而是先闭上眼睛,等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摊开了报纸。
尽管我觉得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但是当报纸上面的那些报道、图片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震惊。
所有的报纸,几乎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上面。
《纽约时报》,这个美国最大最出名的报纸之一,头版竟然做成一个讣告一般的版式,不仅版式做得像讣告,而且连照片也全部采用了黑白。
头版头条上,是一张巨大的照片。
照片上,是纽约证券交易所前面的那个巨大的华盛顿的雕像。在这个雕像的周围站满了人,密密麻麻,这些人,全都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很多人失声痛哭。
这篇报道有一个巨大的通栏标题:“这一天,美利坚死了!”
“23日,纽约市还有五天就要退休的律师斯坦.格拉丁还乐呵呵地告诉他的孙子会在圣诞的时候带他去佛罗里达度假。他把他所有的退休金和积蓄全部投入地股市。并且在短短的一周之内赚了两倍还多。”
“24日早晨。斯坦.格拉丁在走出家门的时候亲吻了一下自己的孙子告诉孙子在家中等着他回来吃饭。他想不到那是他最后以此亲吻孙子。”
“两个小时候,斯坦.格拉丁从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楼顶上跳了下来。和他跳下来的,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输光了所有钱地人。”
“这一天,纽约市死的人,不光光只有他们这些人。”
“华尔街最著名的经济学家马克.拉斯维尔被仆人发现在自己卫生间中割腕。”
“华尔街最优秀的政权市场投机老手大卫.帕拉蒂用一堆药片解决了自己。华尔街的股神菲力普.纽斯,在从纽约证券市场出来之后。拐进了旁边的一家小酒馆,在这家酒馆的厕所里,他冲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从上午开盘到晚上,这一天之内,纽约政权交易所失去了11明最优秀的政权交易人才。整个纽约市,统计出姓名的自杀者,有492人,没有统计出来以及还没有来得及发现地,远远不止这个数。”
“这一天,纽约城一下子进入了世界末日。美利坚其他的城市。情况和纽约相似的比比皆是。“这一天,美利坚死了。”
“这一天,股票成交量达到1289万股。全都是被抛掉地。股票价格下降之快。让场内的自动行情收录机都赶不上。”
“这一天,整个美利坚被眼泪和鲜血覆盖。辉煌的美国经济,突然在瞬间变成了泡沫,仿佛我们之前是在做着一个梦。”
“美国经济自从柯立芝总统两任一来,经历了突飞猛进的繁荣,在今年,更是经济火热得让所有人为止瞩目。但是昨天,10月24号,这个黑色星期四,击碎了我们所有人的梦想。仿佛是一个惩罚。”
“美利坚死了。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够活过来。我们只知道,从此之后,阳光不再存在。因为上帝抛弃了我们。”
可以说,这个悲伤、冰冷、绝望的报道,根本和之前《纽约时报》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报道风格格格不入,但是从这个美国最大的报纸上面,人们可以轻易读出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地呐喊。
《纽约时报》如此。其他的报纸更是如此。
《华盛顿邮报》。这个被认为最有人文关怀的报纸,这一天。做了一件残忍地事情。
在它的头版头条,也刊登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也是在纽约政权交易所门前拍摄的。
华盛顿的那个巨大的雕像跟前,一个孩子坐在地上哭,他睁大眼睛,看着镜头,让人心碎。
这篇报道地题目是《上帝,我们失去了一切!》
“24号这一天,查尔斯两岁。也是这一天,他成为了孤儿。他地父亲,约翰.拉斯科布在交易所里面吞枪自杀。他自杀之后,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人们看着股价一路飞跌,很多人瞬间崩溃!”
“我们失去了一切。几乎所有人,在一两个小时之后,一生的积蓄化为泡影,连同他们地希望。”
“昨天一天,纽约股市23支超级股全部惨跌,90种股票下挫了40档,一天之内,我们损失了1000多亿美元!”
“商店倒闭,很多红火的公司倒闭,全民失业,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避免的趋势!”
“稍微想一想就可以看到,股票的大街,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谷物等交易的价格会一路下滑,美国农民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财富,田地将荒芜,无数人会成为流浪者。铁路货运量会大幅度下降,并且会直接导致一个个城市成为死城,钢铁价格大跌,无数重工业公司会关门,棉花价格会大跌,无数棉花会烂在地里或者被一把火烧掉……”
“想一想,还有更多的。上帝给了美国人一个惩罚。惩罚我们今年一来的种种疯狂。惩罚我们的唯利是图,惩罚我们地贪婪!”
“我们失去的一切。连同希望和生活下去的信心!我们不知道,如果华盛顿总统看到这些,他会不会落下泪来!他亲手打造的这片自由之土变成了悲伤之地,那面代表自由和希望的星条旗,淹没在一片阴霾之中。”
“这一次,我们失去了一
“美利坚失去了一切!如果它还有什么东西的话!”
美国最大最出名地两份报纸。上面的内容看得我目瞪口呆。
在我的印象中,这两份报纸代表着美国人最后的底线,一般即便是发生多么重大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
可只一次,却全都变得这么的绝望。
绝望得让人全身颤抖。
我不知道那些读到这两份报纸的民众,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会想些什么。
我只知道,他们可能会低下头,然后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华尔街日报》,这份被誉为“华尔街的晴雨表”地报纸。这一天的头版,破天荒出现了一个空白版。
诺大的头版上面,出来一句话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句话,用特大粗体印刷,异常心目。
“祈祷,我们祈祷吧。”
这或许是所有人唯一能做地。
在第二版,是一片长长的评论。
写这篇评论的人,在文章的开始,用了一长串的排比句。
“如果上帝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做一个华尔街人,我宁愿到格兰陵岛上,在那里看日升日落。”
“如果上帝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在这一天呆在洛杉矶,我宁愿到北非沙漠中,因为那里空无一人。看不到鲜血和眼泪。”
“如果上帝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在几十年前选择从哈佛大学校长的手里面接过经济学学位,我宁愿去做一个阿拉斯加的渔夫,因为那里我的身边会有冰原和大海,不像今天这样。周围只有冰冷和死亡。”
“华尔街被认为是美国的心脏。但是昨天。这个地方成了世界最可怜的地方。”
“一天之内,有368家公司破产。摩根财团、芝加哥财团、杜邦财团、洛克菲勒财团等等。这些大鳄们损失惨重,福特公司,已经开始考虑向联邦政府申请政府救助。”
“金融萎缩会带来工业、农业地萎缩,公司破产,大量人员失业,农民破产,经济会陷入瘫痪。”我们不会剩下什么东西,除了绝望。”
“祈祷吧,向上帝祈祷吧,让他原谅我们,让他叫我们看见光。”
美国最出名的三份报纸,论调几乎一模一样,其他各个报纸上面更是哭声一片,叹息声一片。
这叠报纸,我没有看完。事实上,我在翻了这三份报纸之后,就再也没有翻下去的勇气了。
看着我把那叠报纸推了开去,卡瓦睁大了眼睛。
也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我没有读完报纸就不看了。
几个小时之后,我终于看到了洛杉矶。
从高空上看下去,就会发现这个城市和我离开之前地那个城市,完全变了两个样子。
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很是混乱。
这个城市,还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热情、开朗被认为是美国的梦想之地吗?
飞机在洛杉矶机场停了下来。
我们坐着车驶出飞机场的时候,看见飞机场前面的广场中,挂着一个巨大地横幅,上面写着一句话:“破产和厌弃!”
这,是洛杉矶人心底地一句话。
汽车穿过洛杉矶,街道上,可以看见一张张扭曲的脸,这些脸上,有愤怒,有悲伤,有绝望,更多地,却是毫无生气的落寞。
大街上很乱,有醉鬼从酒馆里面出来,站在马路的中间把劣酒灌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把酒瓶扔到路上的车子上。
路边的房子,绝大多数都挂起了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单词:“出售。”
原本供人休憩地公园上。升起了一堆堆火,有很多人用铁罐煮东西吃。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有会很多孩子涌过来隔着车窗乞讨,其中最小的,竟然够不到车窗,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高举的小手。
这一切,让我闭上了眼睛。
“看看看看!这些都是那些婊子养的华尔街人干地好事!兼并,收购,垄断,大把大把的钱操纵股市,如果不是他们,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一路上一直不说话的利弗莫热突然破口大骂。
开始是他一个人骂,后来连我都骂。
“老板,这一次,我们不能放过那些狗娘养的华尔街人!洛克菲勒财团!摩根财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老爷们。把美国绝大多数的财富攥在了手里,却给我们流下了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明明是他们自己干的坏事,却在报纸上说他们损失多么的巨大。多么的可怜!可实际上,他们也就是损失了金钱,可这些人失去地是希望和梦想!他们甚至连生活下去的资本都没有!”
利弗莫尔一边骂一边挥舞着拳头。
但是这管什么用呢。
车子驶出洛杉矶,进入好莱坞的时候,气氛顿时又变成了一个样。
星光大道上,那面巨大地星条旗,竟然降了半旗。
再看看其他的旗杆上,同样是半旗。
很多地方都贴着海报,海报上,是一张我在熟悉不过的脸。
比沃格拉夫电影公司老板。托德.勃朗宁的脸。
这张脸,我是那么的熟悉。它曾经活生生地呈现在我的眼前,但是现在。它却成为了冰冷的海报。
“卡瓦,开快一点。”我冲卡瓦低低地说道。
车子加速,经过星光大道,一路飞驰,驶近哈维街区。
当车子出现在哈维街口的时候。我突然看见街口出现了很多人。
全都是哈维街的父老乡亲。
我叫卡瓦把车子停下。然后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看到的,却是一张张表情复杂地脸。
“柯里昂先生!”
“柯里昂先生!”
这些人看到我。全都围了过来。
“柯里昂先生,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哈维街快要完了!”迭戈看着我,号啕大哭!
“别哭!没有用的东西!”他旁边的洛克大爷恨恨地踢了迭戈一脚:“不要在柯里昂先生面前掉眼泪!我们哈维人是从来不会掉眼泪地!”
洛克大爷虽然这么说,但是周围的很多人还是偷偷地抹着眼角的泪水。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没了!全没了!我们的钱全没了。”迭戈哭道。
“你能怪谁!?柯里昂先生那天告诉你们,让你们把钱从股市里面抽出来交到梦工厂里面去。柯里昂先生这是担心我们的钱会出意外,想保住我们地这些钱,可你们呢,竟然贪图赚更多地钱硬是不听,现在没了,能怪谁!?”
洛克大爷看着迭戈,大加训斥。
我把迭戈拉起来,道:“房子还有不?”
“房子有?”
“家还有不?!”
“有。”
迭戈一边哭一边回答道。
“狗娘养的,别哭了!给我挺起腰板!”我突然地破口大骂,让迭戈等人立马闭上了嘴!
“房子有,家也有,希望你们有不?!”我大声问道。
“希望你们有不!?”站在哈维街的街口,我大声地质问着面前的这些哈维人!
“有!柯里昂先生,我们哈维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有希望!”洛克大爷高高举起的他的胳膊。
“有!哈维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有希望!”
“希望!”
这些原本还痛哭流涕的人们,顿时振奋了起来。
我咬了咬牙齿,大声道:“从纽约到洛杉矶。我已经看够了眼泪了!看够了!从纽约到洛杉矶,我也听够了自杀了!”
“都给我记住,在美国,任何人都可以哭泣,任何人都可以自杀,但是独独哈维人不可以!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双目喷火。
“因为我们是哈维人!”
“因为我们是哈维人!”
哈维人挺起了胸膛。
“不错!就是因为你们是哈维人!就是因为你们和梦工厂离得最近!就是因为你们地头顶上。飘扬着的,是永远猎猎作响的红龙大旗!”
“钱没有了,你们还有房子,房子没有了,你们还有家,家没有了,你们还有希望!只要有希望,所有的东西都会回来!”
“有人在报纸上说美国现在完了,也有人说世界末日了。但是我不信,你们信不信!?”
“不信!”
“不信!”
哈维人的喊声震耳欲聋。
“那就行了。记住。梦工厂不会让哈维人损失一块钱!在股市里面损失的人,去找甘斯,他知道怎么办!还有。一分钟之内,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在这里低头哭泣,干活去!”我使劲地挥舞了一下手。
哈维人,瞬间返回了各自地岗位。这些人,不少人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换上的,是以往的坚毅。
穿过哈维街,走到梦工厂下面的院子里的时候,看见满院子都是人。
好莱坞市长格兰特,法典执行局主席海斯。马尔斯科洛夫、阿道夫.楚克、山姆.华纳、莱默尔、约翰.福特等等等等,几乎好莱坞所有的有名声的人,都集中在这个大院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