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玉看着坐在对面的母亲,强势的态度毫无收敛,一字一字的说道:“您回去就跟父亲这样讲,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如果他再这样逼迫王爷,我便会跟娘家断绝关系,从此至死不往。”
信国公夫人没想到女儿居然这样做,震惊之下连手边的茶盏都打翻了,“你这样做就不怕你爹伤心?你可知道家里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为了王爷做了多少事情?”
信国公夫人的话,让夏冰玉瞬间就红了眼,如果可以,她怎么愿意跟自己的娘家产生隔阂。窗外明明是炽热的阳光,可是心里却慢慢地爬上层层冷意,有些事情不挑开,就可以捂着烂在里面,但是一旦挑开了,就是戳心窝子的疼,疼的你能恨不能从不曾体会过。
“王爷为了爹跪了三日,至今都还不能下床,难道爹娘都不觉得愧疚吗?”夏冰玉深吸一口气,疲惫从心底蔓延上来,“这些年为了家族的利益,我里里外外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你们心里都明白的很。如果再这样下去,王爷就会被爹爹拖累死,我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久姐儿跟晗哥儿还小,我总要为他们的将来做打算,爹爹野心大,掌控欲强,可他别忘记了王爷才是主子。”
信国公夫人一时间愣在那里。
王爷才是主子?
这话就如同一声炸雷在耳边炸响。
“王爷心慈手软,自然不会同你们这样讲,可是我不能不讲。”夏冰玉仰头含泪,这一刻她才察觉,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娘家已经成为表哥最大的拖累。
信国公夫人定定的看着女儿,一时间竟讲不上话来,从何时起,女儿好像也开始有变化了,而她却一无察觉。
看着母亲不开口,夏冰玉心里越发的难受,缓缓地垂下头,伸手抚平衣角处方才叠起来的边角,继续说道:“娘,爹爹这些年行事实在是太不知道遮掩,这次的事情难道不是一个教训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王爷为了在皇上面前保住爹,你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委屈,爹爹难道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吗?逼着王爷做一个抉择,可是王爷最后还是保了爹却辜负了皇上的心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下回爹爹再不知道收敛,那么这牵绊就由我亲自了断。”
信国公夫人心好似一下子空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与其让娘家拖死王爷,我宁愿没有娘家!”
信国公夫人:……
“你可知道你这话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良久两信国公夫人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女儿怒问,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女儿讲出来的话。
“知道。”夏冰玉回道。
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信国公夫人反而无话可答。没有娘家就没有了庇护,这是宁可不要庇护也要护着自己的夫婿,她们果然养了一个好女儿。
看着母亲面上失落的神情,夏冰玉知道自己伤了家人的心,可依旧狠着心肠说道:“纵然将来我无所依靠,也不愿意现在一败涂地任人****。靖王府强势崛起,现如今声势如日中天,这些爹爹不是看不到,他只是觉得靖王还不成气候,可是这几年我们跟人家交手结果如何,其实心里门清,只是不愿意面对。如果再这样下去,爹爹也不用争了,王爷也不用努力了。如果爹爹还想将来更进一步,就应该从此时起正正经经的开始郑重对待自己的对手。娘,靖王早已经不是当初后宫里那个皇子了。他,羽翼已丰,而我们,还原地踏步。”
信国公夫人带着迷茫的心情回了信国公府,好似一夜之间忽然变了天。女儿的强势她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自对上,自家做的事情她其实心里也明白几分对王爷不好,但是因此这么多年宁王一直依靠着信国公府,所以她们从心里觉得这不是大事儿。
可是,现在真的成了大事儿了。
忽然就接受不了了。
你一直觉得需要你照顾的人,刹那间成为你必须仰视敬畏的存在,那种酸爽的感觉,就好像前一刻你还在醉生梦死,但是下一刻却要赶赴刑场,就这样残酷。
送走了母亲,夏冰玉深吸一口气,起身往内室走去。
掀起藕荷色遍地织锦莲花纹的帘子,浓浓的药香迎鼻而来,黄花梨海棠花围拔步床上,宁王正半躺着靠着墨色织金软枕,一双眼睛凝视着才刚换上的姜黄色瓜瓞绵绵的帐子,翠绿的枝蔓上一颗颗圆滚滚的瓜格外的喜庆,这帐子夏冰玉很喜欢,子子孙孙绵延不绝,寓意极好。
她放缓脚步轻轻走过去,坐在床边,面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悲伤之意,带着浅浅的柔光,伸出雪白的手握住宁王的五指,柔声说道:“要不要唤人来给你换药,算着时辰该换了。”
姬夫晏转过头看着妻子,“我都听见了。”他指外面的谈话,隔着帘子也能听得清楚。
“本就没打算瞒着你,不然也不会跟母亲在外面说话了。”夏冰玉神色极其自然的说道,那眸子带着清亮的光泽,她就这样直视着他,接着说道:“我们青梅竹马,自小你待我极好,从未让我受过委屈。家里人宠着我,有你护着我,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好幸福,可是现在才发现走得太近了,也是一种祸患。”
姬夫晏听着夏冰玉讲这些话,他没有打断她,就这样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