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皇那里……”
“军饷收上来,边关无事,皇上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小事。”把董允骥扔到南边去胡闹,皇上的意思不就是想要整顿南边的官场吗?这个开路先锋用得好,用得妙,董允骥配合得也好,果然一去就出了大纰漏,合了皇上的心意,这可不是好事吗?
折腾的越厉害才越好呢。
外边的事情闹得越来越厉害,南边动荡不安的,徽瑜没有那么长的胳膊,也伸不到南边去,不过从姬亓玉的神色还是能看出来一切都在预料中。等到邓阳羽从南边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深秋,徽瑜都穿上夹棉的衣裳了。
本来是想着时间赶一赶,一个多月就能回来,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两个月的功夫。
“属下给王妃请安。”邓阳羽大步进来就立刻行礼,行走间就带着几分军人才有的刚强之气,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不由得呼吸放缓,垂下头去。
“雪莹雪琪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徽瑜徐徐说道。
“是。”屋子里伺候的就倒退着退了出去,只留下雪琪雪莹在一旁守着。
徽瑜这才看着邓阳羽说道:“起来吧,辛苦你跑这一趟,可是有什么收获?”
“属下为王妃尽忠乃是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邓阳羽慢慢的站起身来,依旧没抬头,回道:“按照王妃的指示,属下从碎叶城青石桥旁的文思巷细细打听过了……”
事情基本上跟岳水青说的差不多许,毕竟明面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若是撒谎很容易就被拆穿,所以徽瑜也知道关于岳家的情况岳水青说的基本都属实。岳同甫也就是姬亓玉的外祖父十多年前就辞官归乡,从此再也没有入仕。一女入了宫没几年就殁了,一子只生了岳水青一个女儿,其母在生二胎的时候难产母子俱亡,没过多久她爹也病故了。后来岳水青就跟岳同甫相依为命,但是没想到外祖父最后也病亡,临终前才交代她来京都寻人。
这些消息大体上没有出入,徽瑜看着邓阳羽问道:“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属下曾想画一幅岳姑娘的画像回来,这样一来府里的这位就知道真假了。没想到岳水青寻常基本上都不怎么露面,见过她的人极少。后来等到岳先生病故,家里的只有一个老仆在身边伺候,后来岳姑娘来京之时让她回了家。属下特意去找了这位仆人,可是却没找到人,听人说根本就没回去过。属下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就四处打听,结果都说岳姑娘启程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位仆人,不过倒是都知道岳姑娘让她回家养老的事情。
有这么个婆子在身边伺候着,的确是不需要岳水青抛头露面,见过她的人不多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就看着邓阳羽问道:“乡下那种地方虽然偏僻些,但是岳夫人还在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带着岳姑娘出去见人走动?”
“听说岳家规矩很严,岳夫人平常也不太出门,凡事都有岳姑娘之父出面。后来岳父亡故后,再有什么事情就是那位婆子在外面走动,岳姑娘是没见过多少人的。”
那就是说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府里的岳姑娘是假的,也没办法证明她是真的。如果这个岳水青是假的,难怪宁王那边的人感冒这么大的风险冒充她,外面只知道有这个岳姑娘却没什么人见过她,想要做起假来当真是再容易不过的。
真是精明的很。
岳家这样行为,徽瑜想着很有可能跟当初在宫里早逝的芳婕妤有关系,只是也没想到岳家也太小心了。
看着王妃不说话,邓阳羽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属下曾经访到岳夫人还活着之前来往过的邻居,听闻那家的老太太是见过岳姑娘的,还是岳姑娘小的时候。属下找去的时候老太太早已经辞世多年,她的儿媳妇倒是说过一句话,说是听他婆母偶然说过一件事情,小的时候岳姑娘也是很爱玩的,听说还从村子口河边的大石头上掉下来过,胳膊上因此留了个疤痕。只是年数久了,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记得有没有错。而且属下还听那家人说,岳姑娘身体也不好,常年需要喝药养着,这也是她不出来见人的原因之一。”
常年需要喝药调养身体,那么就很有可能这位岳姑娘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弱之症。可是现在的岳水青可没见有需要吃药的地方,虽然娇花弱柳一般,可是却是身体康健之人。
姬亓玉回来的时候邓阳羽早就走了,徽瑜就把邓阳羽查到的消息跟他讲了一遍,然后又道:“我现在是真的有点担心,如果府里的这个是假的,那么真的表妹现在在哪里。”其实徽瑜更倾向于真的岳水青其实已经不在了,毕竟一个常年需要吃药的人,再加上先丧母后丧父,再后来祖父也没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人,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一个病人,便是一个正常人都未必能撑得过去。
她这话说得委婉,想来姬亓玉也听得明白。不过并未在姬亓玉的面容上看到什么表情,想想也是打从姬亓玉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外家存在的感觉。宫里这么多的皇子,个个都有外家。贵妃的娘家同样不起眼,可是还不是被皇上封了个爵位在京里风风光光的。可是芳婕妤却是人死娘家也落败,姬亓玉从小到大就没有外家可以依靠,说不定还因此没少被人讥讽。现在听着岳家那边的事情,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徽瑜也能理解。但是姬亓玉不看重,也不代表着就能任由别人踩着岳家来害他。
“这件事情我已经让人去查,你放心吧。”姬亓玉好半响才说出这么一句,坐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怔怔的。很小的时候,他就看着兄弟们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炫耀外家,逸王的外祖父一开始不过是一个县令,后来因为贵妃得宠被皇上封为锦荣伯。醇王的外祖也是从县令一路做到知府这个位置,后来年岁大了便致仕回乡,敏贵人虽然不受宠,可皇上还因此还大加赏赐,让他风光回了老家。可他的外家,从来就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所以他对从未出现过的人跟事是没有多少感情的。
虽然没有感情,但是并不是说就不是亲戚关系。所以外家的人来投靠,他也会妥善安置,但是若是让他真的拿着外家的人当成至亲般那也不太可能。本来他就是特别淡漠的人,这样的性子养成也跟在宫里那么多年的生活有极大的关系。
此时听着徽瑜的话,其实他心里也明白,纵然再不在乎,可是也总有些不舒服。
“你接手这件事情,自然是比我好多了,我这边的人可不如你那边顺手。”徽瑜笑着岔开话题,她也看得出姬亓玉心情不太好,“既然这样的话,我想府里的这位岳姑娘,还要再试一试。至于胳膊上有没有疤痕,让伺候的丫头小心看一看就是了。”
“你看着办就行,既然是个假的,就在后院里好好地看着,别让她惹出麻烦来就行。等到事情查明白了,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姬亓玉神色冷峻,眉眼之间带着浓浓的阴郁之气。
“我知道,你放心吧。”徽瑜心里叹口气,这样的事情搁在谁身上其实也不能心平气和的就接受了。就好像是你知道有这么一门亲戚,但是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来往过,结果还因为这个没来往过的亲戚没少受了人奚落,现在又被人拿着亲戚的名头骗到跟前来,一点都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姬亓玉点点头却没有开口,徽瑜看着他,心里也觉得可怜。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笑着说道:“你现在身边有我,有昭姐儿,将来咱们还会有好多的孩子,你身边会有很多很多至亲的亲人。他们都会跟我一样,喜欢你,敬重你,依靠你。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你有我,有孩子们,何必为了那些早已经跌入尘埃的往事徒自伤悲,不值得。”
姬亓玉转头看着徽瑜,那黑黑的似不见底的眸子翻滚着浪花,“你不懂,在那样的日子里,我曾多么期盼着他们能出现在我面前。”
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在他无人依靠的时候,在他也想要汲取亲情的时候,曾经特别希望他们能出现,那是他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期盼,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