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炮火连天的北京城内,现在渐渐安静了许多,除去偶尔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很有可能是来自散兵游勇的枪声之外,如果不是还能到醇亲王奕?及热河都统柏?依然屯扎地安门和西安门外不动的围城兵马,对紫禁城内的人来讲,就仿佛所有的危机早已经过去了一样。
普提雅廷又一次走进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想当初,第一次走进这座宏大的宫殿群的时候,带给他的曾经是无比的惊讶,他自己都不否认,那时候,真有些《石头记》描写的那个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然而,自那以后,每次熟门熟路再溜达进这里的时候,带给他更多的则是骄傲,当然,还有精神和**上的快愉,那是一种地地道道的征服感和主人翁的姿态。
如今不行了,他面色灰白黯淡。在心里,虽然他一直还在对这次被迫进来“盛邀”弈忻等人前去公使馆商谈缴械事宜的无奈之举而耿耿于怀,却多少还有一种与这些象征着权力的红墙黄瓦做最后一次道别的味道。不管怎么说,从今往后,要想再来这里开眼,那势必是比登天还难了。
相对于尚且少人走动的外面,现在的紫禁城里面倒是热闹的很。在钻过仅仅打开一条缝的小门,走进**之前,已经领略过了千步廊上横七竖八倒卧着的,显然是李鸿章、荣禄手下的那些兵勇们残缺不全的尸首,鞋底沾满了粘稠血液的普提雅廷,由这里直到午门的通道两边,见的都是在明晃晃的刀枪威逼下,在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厉声吆喝下,双手抱着脑袋,与其说是一个个跪在地上,倒不如说是蜷缩成一团更恰当的瑟瑟发抖的战俘。
显然,胜利者是在这里正进行着一次大规模的甄别,不时地,会有人被揪着脑后的大辫子朝外拉,哪怕稍有一点儿的迟疑或者别扭,换来的立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于是,哀求和哭嚎声此起彼伏。
浑身鸡皮疙瘩的普提雅廷实在不愿意到这一幕惨象,紧低下头快速向里走。偏偏人不找事,事找人,就在他接近午门之际,突然旁边传来一阵惨厉的呼救声,声音之大,之恐怖,吓得他浑身都禁不住一抖。
“大人……总顾问大人……救命……救命啊……”
普提雅廷双手一捂心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循声望去。
李鸿章?普提雅廷揉揉眼睛,不错,十几步外,那个被几个彪形大汉收拾小鸡子似的揪着辫子,上身已经被剥的**裸,脸上、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此刻正拼力挣扎着向他这里呼救的人,不是李鸿章还能是哪个?普提雅廷木然了。
李鸿章的行径,显然激怒了围着他的那几个大内侍卫,其中一个都没普提雅廷这边,抡圆了胳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喊,再喊?喊他妈的你个头啊。你这种东西,活着浪费粮食,死了臭块儿地方,还是他妈的早死早干净!给我拉走!”
“总顾问大人……”李鸿章鼻口窜血,仍然顽强地在几个大内侍卫的夹持下挣扎着,不愿意离去,“总顾问大人……您不能着他们这么对待鸿章不管啊……呜呜呜……鸿章才是大清的忠臣……他们……他们都是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