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手举信号灯的站长一边示意火车放行,一边笑着与车上的郑南点头告别。自从来到这个车站,来来往往的“有身份的人”他见过许多,尽管都叫不出对方的名和姓。对车上的这位天京客人,他早就感觉到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他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位与自己那么亲切地攀谈了许久的人,竟然会是“宁王”,传说中的“真神”。
几年之后,在观欢庆天朝国庆十周年的纪录影片的时候,面对着银幕上出现的那位天朝共盟会执行主席的真切面容,站长总觉得似曾相识。当他在记忆深处将从前的那一个依稀日子挖出来的时候,已经作为一个老共盟会员他却有些犹豫了。那会是我们的领袖吗?日理万机、军情重大的领袖会坐在一列戒备都不如一辆普通过往的运兵军列,随时还要给来往的各种车辆让道,而不是马不停蹄地一路畅通无阻的客货混和列车?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他相信那个美好的回忆的一定是真实的,因为,从他当上铁路工人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列“特殊的列车”在他的面前驶过,当然,除了军列,还要除了那些为了帮助列车上的危机病人而临时改成的“特别快车”。
郝立宿是在对苏州铁路工人夜校的工作检查督导完之后,顺路又来到的车站。他喜欢这里,喜欢站在那高高的、宛若一条彩虹的木制天桥之上,着下面那一条条锃亮、笔直的铁道线。他更喜欢感受当一列列钢铁长龙呼啸而过时,带来的那种脚下的震撼,也喜欢停靠在月台上的票车旁,上上下下的那些带着大包小裹的普通旅行者们,脸上露出新奇、满足、喜悦等等的各种神色。
仅仅两年的时间,苏州就已经有了一个飞跃的变化。如果这一切的巨变不是就出现在他的亲眼目睹下,他简直就不敢相信会是真的。
阵阵的清风吹佛着郝立宿头发,后背的黑发开始有些散乱,他双手扶着朱漆的木栏,没管这些。每次的他都不光光是带着一种赞叹站在这里的,他的心里还有一种骄傲,因为,所有这一切的变化里面,也有着他自己的一份贡献。良禽择木而栖,最终选择了天朝这棵参天大树,来是对的不能再能对了。
当初在安王林海丰的开导下,虽然他决意抛弃心底里曾有着的对大清的无限忠诚,同意接受了太平天国江苏省政府的邀请,作为省政府的一名参议参与江苏的建设。可刚一开始的时候,面对着那些一议论起来各个都是战功累累的新同僚们,他还是在心里总有一种疑虑和自卑感,毕竟自己是个背着叛降者这种不光彩名字的“贰臣”,即便自己能够提出来几个治政良方,也未必人家真的肯听。因此,在起初的那一段时间里,他总是告诫自己,要小心做事,谨慎言语。
不过,这样的时间不是很长。在渐渐的接触之中,郝立宿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心底里想象的那种情形,从江苏省总督曾钊扬那里开始,省府里从来没有背着他的任何一件事,更没有任何一个新同僚对他有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慢待,更不要说什么轻蔑了。省府无论大事小情,在作出决定之前,总是会再三地征询他的见解。尤其是总督曾钊扬,似乎出了他心里的那点儿疑虑,三天不来两天早早地就会登门拜访,与他攀谈上个把时辰,毫不掩饰地说像他自己这些人打仗、种地都是内行,可对于如何完完全全地治理好一个诺大的省份,巩固住并发展好江苏这个天朝的大基地,相比起他这个曾经有着一省布政使经历的内行来讲,那还是陌生的很。因此,希望他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一切聪明才智,大家心往一处想,力朝一起使,千万不要背上过去的包袱,那其实不单单是对他自己,更是对天朝的不负责任。
就这样,郝立宿真正试着开始说话了,并逐渐地融汇在了大家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