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董福祥打是打了,毕竟暂时还都在一个锅里抡饭勺子,该给一个甜枣子吃的时候总不能太过吝啬了,这一点洪兴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借着汉人军队开始公开跟伟大、强盛的卫教军豁命一搏的机会,他先是到了瓦亭,几乎是从脑袋到脚底板儿把董福祥夸赞了个仔仔细细。当到董福祥那张带着隐隐晦气的脸终于又变得温顺、乖巧的时候,他才满意地告别瓦亭。
临行的时候,洪兴当着瓦亭大大小小数百头头脑脑的面,遏制住自己内心强烈作呕的不良反应,居然抱着董福祥和他贴了贴脸儿,一句“兴旺王国全在瓦亭,瓦亭生死均系于都统”的赠言,更是给足了董福祥的面子。
离开瓦亭,他本来是打算回开城的,可不知怎么的,一个信马由缰就进了瓦亭峡。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无论是清新凉爽的大峡谷那山色滴翠、黛墨远映的精致,还是双峰对峙中径水与岸岩相击,随着清风轻幽荡远、韵味深长的古筝般迷人的声响,都叫他顿感心旷神怡。
正所谓“晚霞留客住,夜半闻弹筝。巍巍高山意,洋洋流水情。”,人不想留天自留。于是,洪兴改变了主意,干脆就再辛苦两天,去二十余里外的三关口瞧瞧,那里驻守的将士们,是不是像他们在一贯的禀报中自己说的那样,真的是尽心尽力地在为襁褓中的穆斯林王国守御着南大门。
三关口的实地巡阅,总体上来说,洪兴还是比较满意。虽然久不闻血腥的回勇们有些邋遢,虽然由于路途的坎坷,吃的喝的明显不足,以至于那个三关口都统,他的叔伯兄弟洪福一见面就是抱怨连天,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该有人的地方都有人。
不过,毛病也是不老少。三关口兵马近三千,却都盘踞在关隘南侧的山脚下,而至关重要北山上竟然仅仅放了二百余人,这怎么可以?最可气的,明摆着吃喝紧张,大营里面居然还裹混着不下千人的妇孺。
洪兴此时才发觉自己来到这里,其实是个天意。
北山的人马要加强,而且马上就办,现在不是过去了,过去是在家里抡锄头耪大地,如今拿刀吃两当兵。军队吗,就得有个该干什么马上就干什么的利落劲,即使是没有面对敌人的时候,也得常备常备不懈。还有,北山脚下也要屯驻人马,一旦打起仗来北山吃紧,现从关隘调兵过去那得多麻烦,迟延一刻也许就会丢掉数百乃至整个军队的身家性命。至于大炮吗,更要布置上去。你们也不想想,当汉人们蜂拥而上试图夺取这座关城的时候,北山上大炮一响,只要有一颗炮弹落在那些疯狂的汉人们中间,威力岂容小?
洪兴认真、细致地指导自己的兄弟完成了这一切之后,这才与兄弟一起携手进了大帐。搂起那个兄弟亲自给他挑选的,还算得过去的女人,喝上一口干烈的乡村水酒,洪兴忘不了还要教育他的兄弟。
“把这些女人们和孩子们都留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早晚是战场,不是什么窑子,更不是谁家的炕头。明天一早把他们都赶到固原去。”
“大帅,不要啊,俺家孩子他爹就在关上呢,俺留下来还可以帮他洗洗涮涮什么的。再说……再说,俺孩子他爹也离不开俺……”
脸上虽然挂着谦卑的笑,却明显能感觉到有些酸溜溜的洪福还没来及表示什么,坐在洪兴怀里的那个小媳妇却嗲声嗲气地说话了。
“哦,你男人也在关上?”洪兴把一口的酒气喷在小媳妇的媚脸儿上,心里很是有些快意,“他离不开你?嘿嘿,现在你坐在本帅怀里,不是一样的离开了吗?”
“大帅……”小媳妇脸儿绯红,“你……你是大帅啊。”
“哈哈哈……”洪兴在小媳妇的身上拧了一把,“好啊,那就回头跟本大帅一起到开城住上几天。对了,听你的话,你还有个孩子?几岁了?不会也在营里吧?”
“六岁了,”小媳妇脸变得更红了,喃喃地说,“就在营里。”
“唉,苦了孩子了。”洪兴一口喝干面前的酒,轻轻摸摸小媳妇越发觉得光鲜的脸儿,冲着洪福努了努嘴,“把她的孩子也领来吧,好歹吃上口饱饭,都不容易啊。”
“那……”
见洪福还迟疑在那里,洪兴不耐烦地一挥手,“你可以挑选几个留下来,其他的必须都赶走。他们留下来与兵争食还是其次,最怕的是涣散军心。告诉女人们,去固原会得到妥善的安置,男人们打仗还不是为了她们的好日子?留在这里一旦战事起来,万一有个闪失,要是落到了汉人们的手里,那后果是什么叫她们自己想,别忘了,汉人可都是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