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丰着蒙古老者点点头,“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拿起水杯,又放了回去,再拿起烟斗,却没有装烟丝,只是空叼在嘴里。他习惯性地吸了一口,然后又取下烟斗,“鹤汀参议说的也许是对的。”
他把烟斗放到鼻子底下,闻着,“鹤汀参议,蒙古境内应该也有汉民吧,莫非他们也能给蒙古兄弟带去灾难?”
这位被称作“鹤汀参议”的蒙古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黄再兴由陕西派人护送来徐州的赛尚阿。他现在是北方行营的参议,也是筹备中的与满清谈判的代表团成员。听到林海丰的问话,他认真地想了想,“汉人还是有的,不过……好像没听说过汉人会闹什么事的啊。他们只是种地,还有一些是经商。”
“当然不会闹事,”左宗棠抬手一挥,“汉族把农耕带进了蒙古地区,教会了以前只知道游牧的蒙古人明白什么是粮食,粮食和牛羊一样也能填饱肚子,汉人会主动闹事?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汉人能不受别人的欺负就不错了。”
“呵呵,是啊,是啊,”曾国藩微微笑着,“汉族惯于农耕,喜欢稳定的生活,除去像季高兄说的那样,在给其它地区带去农耕技艺之外,还带去了中原丰富的文化。这一点鹤汀兄可不要不愿意听啊,游牧民族是没有完整和五彩缤纷的灿烂文化的。就好比是满清,他们尽管对汉族文化深恶痛绝,恨不能彻底地一扫而尽才后快,可他们还是要尊孔拜佛礼喇嘛。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令其它民族信服的文化嘛。所以,也只好如同大山里的猴儿,拉起别族的文化啊,信仰啊什么的当块儿人皮,叫别人着他们似乎也是个人样。其实呢,除去他们的所谓高贵人种,他们是什么都不信,那些条条框框都是预备给别人的,让别人去相信的,借以保证他们对我们中华各民族的奴役而已。现在我是透了,倘若满清真要有个自己哪怕稍微博大那么一丁点儿的文化,叫穷酸文人们觉得能稍微有点儿用,他们就会像剃发易服一样,强制推行他们的文化,乃至语言,那我们堂堂的中华可就是彻底的完了。”
说到这里,曾国藩似乎感觉自己的话已经离主题太远,不由得了林海丰。不过,他从正认真倾听着自己那番话语的林主任的目光中,却又得到了鼓励,于是接着说到,“海纳百川、容人乃大,这似乎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所谓优点。实际上呢,糟粕的东西倒是容纳了不少,好的方面却是寥寥。正像林主任常说的那样,汉族人数众多,可睡着的也多。只要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生计,汉族人也是不愿意去做些什么冒风险的事情,总会把一个‘忍’字高高悬挂在自己的头上,可以和任何人共存。当然,要是再有利益驱使,那我们汉族人就更是什么都不问了,只要自己好就可以,从来不会想以后会怎么样。于是乎,也就有了汉民族把农耕等各种技艺带给了女真,于是有了女真的壮大,于是自然就有了到如今这二百年的屈辱。唉,我们这个民族,不经意间做的都是姑息养奸、于虎谋皮、引狼入室的勾当,而自己却活得浑浑噩噩的,从不觉醒。”
曾国藩又瞅了瞅左宗棠,“说来惭愧,曾某其实从前是很希望全天下的汉人都这么睡着的。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就像当初搞的那个什么湘军一样,大家都睡而我独醒,更多的人才能为我驱使。说实话,没有大批睡着的人的鲜血,你又到哪里去找那个红红的顶子呢。说了归齐,对西北的回族也是一样。我们是容人,为了与番邦之间相互沟通,我们汉人开辟了西北的贸易线路,也容下了外来的佛教,可惜我们自己宣扬、尊崇的儒教也好,道教也罢,没一样能留给人家。我们还容下了穆斯林教,几个穆斯林教徒就可以用时间来把一批批的汉人也消磨成了地地道道的所谓回教徒,这些可怜的教民,不学无术,甚至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闹明白自己现在尊奉的那个所谓圣祖到底在哪个地方,可他们却转而要把自己曾经的先祖们驱逐出这块儿土地。”
曾国藩停了一下,再次一只手里拿着空烟斗,另外一只手拿着烟荷包,却一直动也不动的林主任,“说实在的,我并不是厌恶这些回教徒,我也不想叫别人还会想起我那个‘曾剃头’的恶名。可我就是痛恨那些最初把这个什么回教弄到我们这块儿土地上的人。用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先来迷惑主人家的子女,其后再利用这些不孝的狗男女来向主人和先祖发难,谋得主人的全部家产。好啊,呵呵,真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啊,这和那些龌龊的盗贼行径又有什么区别?”
“曾某也知道,林主任是真的海纳百川,又容人乃大之人。林主任不喜欢对我中华内的其它民族动兵,您提倡民族平等。但是,什么事情都是要有一定的限度的。”曾国藩缓缓地站了起来,脸色有些红涨,“所以,我还是要说,杀,对这些东西,就是要杀的一个不留!曾某不才,可也不能白白吃了天朝小两年的米面,只要林主任放心,曾某愿意与季高兄一起,请命立即奔赴西北。不扫平回乱,不彻底安定整个西北,曾某绝不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