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可没有林海丰那么惬意。
他要调度守军和围困天京的江南大营纠缠,还要支应各种政务。尤其是对天朝军民一体的问题,刚刚正式开始要解决了,他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简直是头疼不已。
说着很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从广西一路跟来的老老少少七、八十万口,平时还不感觉什么,认真一核算才知道,大小官员先不说,单单几个王沾亲带故的就占了一半。尤以天王为甚,跟来和寻来的竟已达到近二十万口。难怪圣库的支出那么的庞大。
再对天京目前的户籍情况一调阅,杨秀清更是脑袋都大了。真是不不知道,一吓一跳啊。记得刚刚进城的时候,天京原有在籍百姓该有小八十万户啊,怎么到了如今居然只剩下不到二十万户了?
其实,这一点儿都不奇怪。天京城里产不了粮米,少有或者说几乎就没有商户,城外战事不断,城里贫富悬殊。尽管百姓们还可以获得一些赖以生存的生活必需品,那也是数量有限,与那些达官显贵们骄奢的日子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在政治上,不能不说老百姓们还是得到了实惠,他们比以前自主的多,也没有了那些说不上名堂的苛捐杂税。但老百姓需要的不单单是这些,他们要生存,要逐渐地去改善自己的生存条件,一旦丧失了对未来抱有的期望,他们能够选择的自然就是另辟新路。
改,困难重重,不改,绝对不行。杨秀清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甚至心里在暗暗地数骂着林海丰,这不是叫自己往井里跳吗?
“殿下,外面又有不少的人请求见您。”傅善祥走进银龙殿,望着坐在交椅上单手拄着下巴,紧簇眉头的东王轻声地禀报。
杨秀清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两手使劲儿揉揉太阳穴,“叫他们进来。”
随着傅善祥出去又进来,三十来个妇女左顾右盼地来到银龙殿里。这都是些四、五十岁的妇女,一见正襟威坐的东王,她们话还没说,就开始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放声痛哭起来。原本安静的大殿,一下犹如开了锅似的,乱成一片。
杨秀清一就知道这些妇女都是一些官员的家属,其中几个他还着眼熟,不用问,一定都是不乐意去自养生息的。他冲傅善祥摆摆手,“快,叫大家都起来,有话好好说,哭个什么呢?”
“九千岁啊,你可要给我主啊,”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们孩子他爹去西征了,孩子也在镇江杀妖,就留下我一个在女馆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叫我自己去刨食啊?”
“就是,我那可怜的儿子去年就在长沙战死了,就我和孩子他爹两个了,还是成天不打对头。天王不是说过,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吗?怎么又变了?”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叫起撞天屈来。
杨秀清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对官员,他向来是以狠著称,而对士兵和百姓,他又是包容的多。当初,他会耐心地听取一个长江之上的老船工的建议,放弃了原本要去定都开封的战略意图,而攻克金陵并建都与此。他还会为士兵们巡哨、守卡时的冷暖而专门颁发诏令,提醒将领们时刻关心下层士兵的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