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谢绝了天王留他用晚膳,闷闷不乐地出了天王府。
夜幕降临,依然没有驱除天气的燥热,再加上那一身的王袍裹的,更叫人感到如同坐在蒸笼里。石达开扯下头上的王帽,身后正加紧忙着粉饰天朝门和御沟的人群。这里有不能随军作战的男女老少,还有从苏皖招来的工匠。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阵的悲哀。
他仰天一声长叹,从石祥桢手里接过自己的马缰,翻身上马。
战事不断的天京,现在还显得十分的平静。由于太平军施行的是圣库政策,军民不分,财物食品均由圣库领取,因此天京城商贾不是很多。再加上又刚刚是晚饭时分,街上就更显得冷清。街道两旁家家的灯火,与夜空中闪烁的明月和繁星相映,倒也显出几分的祥和。
不过,这一切却都平和不了石达开此时的心境。他默默地缓辔行在路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石达开原本出身于广西贵县的豪绅家庭,应过武举人,不仅武艺超凡,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晓。他喜欢兵书战策,博览古今战例,本想凭借一身的本领报效国家,无奈清廷的**却令他感到沮丧。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文官贪财、武将怕死,这样的朝廷扶之也无益。恰在这时,他结识了洪秀全、冯云山和杨秀清,对他们提出的拜上帝会的宗旨感到兴奋。能打造一个人人共享太平的美好世界,这也正是他自己的凤愿。他毅然卖尽所有家产,率领数千同族的弟兄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中。
在永安,20岁的石达开被封为翼王,领左军主将。他成了天父的第七子。
作为全军的前锋、前敌的总指挥,他卓越的军事才能显露无疑,不仅叫清军心寒胆裂,也博得了全军将士的爱戴。
他是个儒将,多年传统的教育告诉他,既然选择了太平天国这条路,他就要对天朝无限的忠诚,对天王无比的爱戴。无论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坐视天朝有危难而不顾,天朝的兴亡,直接牵扯着他一门老幼的生死荣辱。更何况他自己现在的职责,就是协助天王赞画军务。
可是,眼下天朝所执行的战略,定都天京、偏师北伐,无论是历史上的教训,还是单纯从军事观点考虑,都不是上策。这不能不叫他忧心如焚。
默然地转过几条街,一阵子的嘈杂打断了石达开的思绪。
这是一个正在扩建的大宅院,灯火通明,尘土飞扬,砖瓦沙石堵满一路。百十个精壮劳力正唱着号子,卖力地劳作。
从门口高挑的灯笼上,石达开知道这是恩赏丞相、天王近臣蒙得恩的新宅。他摇了摇头,天京城内,现在如此兴家置业的又何止这一处。怎么进了天京,人都变的这么的快?
享乐,这个最能腐蚀人性的恶魔,正慢慢地吞噬着天朝英雄们的心灵!
翼王妃一直在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用晚餐。
一见丈夫阴沉的脸色,她连忙替丈夫换下袍服,端上一杯茶,温声地问:“怎么?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吗?”
石达开坐到饭桌旁,无奈地叹息一声,“现在的天京,除去攀比富贵和排场,怕是没有人再考虑什么别的了。林凤祥、李开芳他们受阻于怀庆,这已经说明清妖的力量相当的强大。如果不及时支援他们,我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可是可是天王和东王只到了北伐一时的节节胜利,低估了清妖的力量。”
翼王妃面带忧虑,亲手给丈夫斟上一杯酒,体贴地说:“既然事已至此,殿下也就不必多想,以免冲撞了天王和东王,自取其祸!”
石达开面前的酒杯,摇了摇头,“我马上就要去九江统领西征的大军了,这是东王不希望我留在天京的安排。”
“哦,那也不错啊,”翼王妃点点头,“你去主持西征,总比留在天京好。”
石达开酒没有喝,望着桌上饭菜他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就是担心林凤祥他们啊,北伐一旦失利,天朝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也将付之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