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种谔不爱听这些,他见慕容复被这战场杀戮吓破了胆更无心与他废话,只冷声道。“既是如此,你退下罢!”
“经略!”慕容复扬声急道,“我军异地作战,本是自入绝境。须知百姓思安,将士思归啊!”
“慕容复!你若再敢危言耸听咆哮主帅,小心本将以军法治你!”种谔厉喝一声,便有亲兵将慕容复三人赶了出去。
出了主帐,公冶乾仍旧面色不善,恨恨道:“公子爷,这种谔不识抬举翻脸无情,留在他这也是无趣,咱们不如走吧!”
慕容复却是早被种谔赶习惯了,只长叹一声幽幽道:“公冶二哥,我们若是现在走了,那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公冶乾登时哑口无言,隔了半晌,他忽而小声嘀咕:“夏州一战,公子爷就不该出手!如今不但没能让种谔这老匹夫领情,还引得他怀疑……”
“二弟!你胡说什么?”邓百川大怒,“公子爷一腔仁义……”
“是!公子爷仁义报国,是种谔妒忌贤能!”不等邓百川把话说完,公冶乾已反唇相讥。其中,那“仁义报国”四个字说的尤为阴阳怪气难以入耳。
邓百川闻言立时一愣,只怔怔地立在原地,好似不知所措。
“邓大哥、公冶二哥,你们随我来。”慕容复忽然道,率先走了出去。
邓百川与公冶乾见慕容复面色沉冷,俱不敢多言,这便跟了出去。他们一路尾随慕容复,一直走到了前日与夏军交战的战场方才停了下来。这战场之上,犹有不少宋军士兵在收揽阵亡将士的尸骸将他们入土为安立碑铭记。而战死的夏军却无这等待遇,他们的战友早已抛弃他们溃逃,他们的尸体只能等负责打扫战场的宋军将其付之一炬。若是种谔急着出征,可能连这待遇也无,被抛尸荒野的他们最终只能成为乌鸦的食物。
夕阳下,慕容复望着这阴冷的战场长长地叹了口气。即便已见过数回,甚至已亲自上阵拼杀过一回,慕容复仍旧极难适应眼前这断肢横陈肠穿肚烂的残酷场面。“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轻叹一声,将目光放远再不愿见眼前的场景。“公冶二哥说得对,夏州之战我不该上阵。”
公冶乾面有得色,邓百川却急叫一声:“公子爷!”
慕容复摇摇头,不等公冶乾“忠言逆耳”便续道:“种谔老于战阵,他的布局本没有错。是我妇人之仁,见不得伤亡。没有我,种谔一样能拿下夏州;我若武功不济,他还得分神救我,反而坏事。”说到此处,他终将目光转向了公冶乾。“公冶二哥,你我皆不是领军之才。若要问鼎天下,种家必须延揽,我的计划绝不会改变!”
公冶乾一听慕容复提的是“种家”而非“种谔”,眉心便是一跳,即刻发问:“公子爷指的是种师道?”
慕容复轻轻一笑,暗自心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么知情识趣!可惜啊,始终不是一路人。“公冶二哥,我虽不懂治军,却知观势识人!我知二哥对我行事颇为异议,如今,我们不妨打个赌。”
公冶乾听慕容复说破他的心思也不否认,反而大大咧咧地追问:“不知公子爷要赌什么?”
“就赌这次宋军伐夏必败无疑!”慕容复断然道。
公冶乾猛一挑眉,疑惑地道:“公子爷,这几路大军连战连捷,如何会败?”
慕容复却但笑不语,只沉默地望着他。
公冶乾恍然回神,只在瞬息之间心念电转。若是应下赌约,无论输赢如何都得罪了公子爷;可若是不赌,公子爷与自己的志趣大为不同,只怕早晚也是遭他厌弃的下场。想到这,他眉间一横,大声道:“赌了!”
“好!”慕容复立时喝了声彩,“二哥若是赢了,今后复官便当二哥是我的卧龙凤雏,对二哥言听计从。可若是我赢了……”
“属下无端质疑公子爷,是谓不恭,自当一死以谢天下!”公冶乾朗声道。
“二弟!”邓百川见公冶乾把话说得这般绝登时急了,他心知劝不了公冶乾,又向慕容复哀求。“公子爷……”
慕容复盼着公冶乾死却不能逼他去死,是以笑道:“公冶二哥,你我兄弟,何至于此?复官若是赢了,二哥今后也当对我言听计从才好!”公冶乾面色一红,正欲答话,耳边只听得慕容复又道:“顺便,再送二哥一个添头。我看那殿直刘归仁目光闪烁脑有反骨,必要生事!二哥这几日不妨盯紧了他,看看我说的对也不对。”
公冶乾在军中已久,自然也见过刘归仁,所谓的脑有反骨他却是半点也瞧不出来,当下应道:“公冶乾领命!”
“至于邓大哥……”慕容复又将目光转向了邓百川。
邓百川双手乱摇,连声道:“属下信公子爷,属下不赌!”
慕容复又是一笑,只是这一回的笑意却是温和了许多。“我虽不能在军中拼杀,却也不能令种谔小瞧我怯懦。这一回,却是要劳烦邓大哥暂做我替身,不知邓大哥可愿上阵?”
邓百川见多了那些英勇负伤的宋军将士,心中早就钦佩不已,只是碍于立场不同才不敢相助。此时听慕容复有这安排,只觉正中下怀大喜过望,顿时一股豪气从心头急涌上来,高声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