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城门已经关闭,他们一行人想要进城,自然有官兵过来交涉,两人车马华丽,上面甚至还有王府标记,城门将自然不敢怠慢,亲自过来问安,并检查出入令牌。
走到近前,正好听到琮哥儿从车内传出言语,忍不住笑着接道,“这位小少爷一听便是少在外面行走。
现在大雪天寒,小些的寺庙道观怕是自身都有些不济,那些大的一来人多势众,哪里会接济这样流民,二来便是有心善的接济了,怕是也只能出的起一间冷屋,一碗薄粥,靠着这些又怎么可能顶的过这样严寒?
难道真靠那些泥塑的菩萨道尊吗?”
贾琮听了这话细细一想,这话虽然太过不客气,倒是也有些道理,回头看向徒睻,发现他目光中也并没有不赞同的意思,这才相信。
见他小心求证的样子,徒睻忍不住揉了揉他脑袋,轻声说道,“现在这些人进城也还不算真正流民,京畿重地也不会接纳大量的流民。
这些人现在进城,实际上还是打着想找个活计的意思,便是实在找不到,现在大雪,有些富户便会在城隍庙附近施粥舍衣,对于他们来说,能遇到这样好心人家便已经足够了。
这些都不提,还有一点,便是一句天子脚下,便已经能够让大多数人诞生希望了!”
琮哥儿点了点头,并未再问什么,外面那将很快查验清楚,厚重的城门被再次打开,马车很快便进了城里面。
一路向前,走在静寂的雪地上,只闻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在空旷处回响......
琮哥儿的脑子此时却是一刻都停不下来,时间在有事情的时候,总是过的特别匆忙,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王府别院。
两个人进了里屋,这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再用上一碗热热的鲜汤,简直神仙一样的日子。
徒睻叫了人进来吩咐晚膳,琮哥儿却是走到书桌前继续忙碌了起来。
等徒睻忙过后过来看的时候,只见他在纸张之上画了一排排的房子,不,也不能说是房子,看着倒像是洞穴,或者是坟包,想到这里不由有些不喜,却还是忍着问道,“这是什么?”
琮哥儿停了笔,想了想才解释道,“一种雪屋,将雪压成一块块的方块......然后堆积而成,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你可以先叫人在院子里建一个试试。”
琮哥儿还记得前世小时候读过一本书,名字暂且不说,是一篇关于美洲大淘金时期一只狗的故事,那里面就讲到那只狗曾经在冰天雪地里面,自己在厚厚的雪地中挖出了一个空间用来保暖。
他读到的时候很是惊奇,之后曾经特意查阅过这方面的资料,这才知道冰屋雪屋在极北之处实际上并不少见,只不知这里能不能够建成。
又细细的写明了注意的事项,说了一句,“这个屋子好像应该很是暖和!”便将画纸递了过去!
徒睻见到笑着揉了揉他脑袋,也不再多问,在琮哥儿身上这样奇异事情实在是太多,他只要确保这少年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就好,其他的却不用多问。
叫了人过来,让他们按照画纸上所画所说去做,这些人虽然心里疑惑,却也并无二话。
偏徒睻末了还交代了一句,“画纸不许弄脏弄坏,更不许弄没,一会儿用完之后要完好无损的还给本王。”
一句话说的,那拿着纸张的管事只感觉手脚无处放,真真是拿了个烫手山芋一样,又不敢直接丢回对方脸上,甩袖子罢工。
只能牙疼似的小心翼翼护着画纸走了出去,看看外面又下起来的大雪,即使自己落的满脑袋都是,也要将这张纸给护好了。
琮哥儿见到,忍不住白了徒睻一眼,“你没事逗弄他们做什么?”
徒睻却是不以为然,“我这哪里是逗弄,明明是事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
那理直气壮的口气,便是琮哥儿也不想理他。
此时,饭菜已经做好了,两人忙碌了一天,腹中都已感到饥饿,这时候正好用些。
吃完了之后,琮哥儿继续写着东西,徒睻自然在一旁观看,时不时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这捐米捐粮还有银钱衣物,恐怕要引起众人反弹。”徒睻皱着眉头说道。
琮哥儿倒是不以为然,有些事情他没注意倒也罢了,只要注意到了,并且用心去琢磨,结合两世的记忆,点子自然比徒睻要多。
“这都是自愿,又无人逼迫,有什么好反弹的?我们不过是在陛下面前表示一下我们一心为民的意思,他们爱做不做,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既是此时不相干,到时候陛下如有所赞扬,他们自然也不能眼红。”
徒睻听他这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主意也是太坏了,这哪里不是逼迫?甚至比明目张胆的伸手,其实还要更可恶些!”
“王爷这是不打算做了?”
“不,当然要做,而且你那份奏折先放一下,现在形势紧张,你们荣国府那边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你的官职现也不高,没必要掺合进去。”
琮哥儿虽有些气馁,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而且,他如果要上折子必定是以父亲的名义,否则他作为人子人弟,涉及府事时越过父兄,少不了被人暗地里说道。
即使不怕,可也没有这个必要!
如果要以父亲的名义,岂不是将父亲置于风口浪尖?这却是他不愿意的!
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便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末了徒睻说道,“一到灾时,说的是那些商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药价,但是谁不知道他们后面皆是这些世家大族在支撑,甚至本身便是这些人的产业,只不过是挂在奴才名下罢了。
开朝时曾明令规定,奴籍之人不得有私产,现在却早已经是名存实亡,少部分还会做些掩饰,例如握着一家人的身契,只放出去一人,将产业都挂靠在此人名下,也不防他会有私心。
但是大多数人却是连这点遮掩都不屑,直接便将生意挂在了奴才名下!”
这种情况贾琮自然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倒是真的法不责众,也没办法去追究,不允许官员经商,那么他们挖空了脑袋想这些主意也是自然。
不允许商人子弟入仕,如果这些人不将家产挂靠在一些世家名下,或者是朝堂上有人,他们也的确是没办法发展,一路下来,还不够各级官吏盘剥的呢。
正所谓官商勾结,哪朝哪代能少了呢?!
逐利本就是人之天性,绝对不止商人如此!
一夜安歇不提。
第二日乃是大朝日,早朝时依然是几党相争,此种情况,在这大雪纷飞,眼见成灾的时刻便显得极为可笑。
徒睻在这些人吵得正热烈的时候,出其不意的上了一份奏折,言讲天降大雪,思及多有百姓因贫困衣食无着,今自愿将白银万两,粮食三千担,另外药材衣物布匹皮毛若干,献于朝廷,以做赈灾之用。
他这里一说完,便有一些宗室出身的有爵位或官位子弟纷纷出来捐钱捐物,虽然至少都降了一或几等,但合计起来却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