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站在大帐门口,一会儿看看月亮的位置,一会儿看看周围,脸色在油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阴晴不定。
马上就到子时了,太史慈却始终没有动静,好在山上山下一片安静,因此孙策只是感到焦急,却并不担心太史慈的是否出了意外。由于之前已经和袁术说好了今夜子时出击,忽然反悔肯定会引起袁术的怀疑,若是太史慈不能及时回来,孙策准备能拖就拖,实在拖不过去也只好率军下山,然后趁机脱身直接投靠公孙续。
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策精神一振,急忙瞪大双眼望去,随即轻叹口气,来的并非是太史慈,而是刚才被自己派出去暗中监视袁术那边动静的孙朗。
孙朗走到近前,小声道:“兄长,黄猗来了!”
孙策皱了皱眉,对孙朗做个手势,急忙回到账内坐下,抽出腰刀用一块丝巾缓缓擦拭。
须臾,孙朗在外面大声禀报,“启禀将军,黄先生来了。”
孙策沉声道:“请黄先生进来。”
孙朗打起门帘,伸手延请道:“黄先生,请进。”
黄猗整了整衣襟,大步走了进去。
“黄兄来了,请坐!”孙策淡然招呼一句,继续擦拭刀刃。
黄猗道了声谢,入座后左右看看,疑惑地问道:“贤弟大军出击在即,为何却不见太史子义?”
孙策淡然道:“子义去安排人马了,稍后应该就回来了。”
黄猗也没起疑心,太史慈是孙策麾下头号大将,亲自去安排出击的事情十分正常。他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轻声问道:“伯符贤弟这次出击有几成把握?”
孙策皱眉思索了一会,轻声叹道:“最多只有三成把握!”
黄猗听到‘三成’这个数字并不惊讶,心里黯然叹了口气,袁术对孙策今夜的出击抱着极大的期待,但是他却感到很悲观,公孙续久经战阵,岂会不防备敌军偷袭?更何况公孙续的人马数十倍于孙策,即便孙策开始的时候趁其不备能占据上风,一旦被敌军包围,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按照黄猗的想法,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实在不适合让孙策去做这种冒险的事情,若是把传国玉玺交还给孙策,再多多给予钱粮珍宝等物,只要真正笼络到孙策,两家联军齐心协力,未尝没有一战之力。然而袁术却根本不听他的劝说,把传国玉玺看得比命根子都重要,执意让孙策去偷袭敌营,简直是逼迫对方离心离德啊!当时他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吾等迟早为公孙续所擒
孙策对着灯光望了望刀面,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收刀入鞘。
黄猗被铿锵声响吓了一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伯符贤弟也不必如此悲观,深夜遇袭导致营啸的战例很多”
“黄兄!”孙策抬手打断了黄猗的话头,冷笑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黄猗脸色十分尴尬,他和孙策一直相处得很不错,多次为孙策说话,奈何袁术不听,他也无可奈何。孙策这次明摆着会面临巨大的危险,他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颠倒黑白。
孙策冷冷道:“黄兄,咱们交情一直不错,只是令岳做事的手段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这次某之所以同意夜袭敌军,是因为某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一旦公孙续从水师惨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必定会强攻八公山,到那时就再也没有机会主动出击了!某也不怕直言相告,这次出击胜了倒也罢了,若是败了,某会直接带着残兵败将撤回江东!”
黄猗大吃一惊,急忙开口劝阻。
孙策冷笑道:“黄兄不必再劝!某只问你两个问题,其一,若是某全军覆没,令岳能够给某一万精兵?其二,令岳会否看在某替他出生入死的份上,把传国玉玺交还给某?”
黄猗脸色讪讪然,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第一点倒也罢了,自家岳父很可能会把以前吞并孙坚的那些人马给孙策调拨一些,但是想要他答应给孙策一万精锐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传国玉玺根本想都别想,岳父大人宁可舍出性命,也绝对不会把传国玉玺交给任何人。
孙策挥了挥手,冷然道:“某知道黄兄的来意,虽然某对令岳的做法十分不满,但是某今夜依旧会全力以赴!此战可以说关乎着淮南和江东的生死存亡,还请黄兄回去告诉令岳,一旦某打开局面,请他速速率领主力大军下山支援,否则某不保证能支撑多久!”
黄猗神色羞愧,起身长揖而拜,沉声道:“伯符贤弟高义,某钦佩万分!请贤弟放心,我淮南军的主力已经集结完毕,只待贤弟发出信号就会立即杀下山去支援!还望贤弟务必保证自身安危,某在山上备好庆功酒等你归来!”
孙策挑了挑眉,这黄猗虽说是袁术的女婿,但是为人处世却截然不同,是个温和的好人,也是自己在袁术这边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只可惜今夜过后双方注定分道扬镳!将来袁术覆灭之后,自己会尽力保全黄猗及其家眷的性命,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孙策想到这里,起身扶起黄猗,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沉声道:“多谢黄兄的好意,不管将来如何,某都不会忘记你这个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