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尔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好几天,尤其遇上打雷下雨的天气,她就感到惊慌失措,呼吸困难,各种恐怖的幻影出现在脑海里。这两天她又觉得心痛难耐,每次钝痛之感袭上心头,她就要出一身冷汗,缓过劲头后,就觉得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对体会那种超脱形体的体验,产生了一种神圣的向往,又感动十分恐惧。大夫和丈夫谁也帮助不了她,一旦病发,她就感觉有层结界,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一切阻隔开了,往日的,现在正发生的爱与恨仿佛都离她远去。她躺在枕头上,泪水像滂沱大雨,洗涮她苍白的脸颊。
高等女官海瑟里不分日夜守在她身边,为她擦掉汗水与泪水的混合物。海瑟里是一个高大粗壮的红头发女孩,今天二十二岁,皮肤粗糙红润,手指不纤细,性格热烈又急躁,总是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裙走来走去,腰间系着一块白色的抹裙,她那双不美但是总操劳不停的粗手不时的在上面擦拭水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坚韧的意志,仿佛只要她有心看一眼天空,连乌云都要被她的气势震慑,绕道离去。她的身份并不低微,受过良好的教养,是一个独立庄园的女地主,但是她放弃了良好舒适的生活,做了卡桑德拉王妃的女官。王妃的像圣女一般的仁慈与美丽,深深震撼了她那颗热情的心,王妃的软弱和忧郁,又激发了她心底炽热的女性的感情,她见到王妃的第一眼就决定忠诚的侍奉她一生。海瑟里和艾莉尔是两种不同的女人:一个粗糙的像沙砾,但是内里刚硬,一个纯洁的像美玉,但质地脆弱;一个甘于平淡与奉献,勇于负起生活的责任,聪慧又有勇气,一个追求爱情与被爱,单纯而脆弱;性格更是刚烈是火,一个柔情似水。这两个诧异巨大的女人,却因为对同一个孩子的爱联系在一起,一个给了孩子物质上的生命,一个给了慈母般的爱和精神上的食粮。
“海瑟里,我是不是要死了?”艾莉尔哭的像个孩子。
“王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海瑟里粗鲁的拿起艾莉尔的一只手,细心的为她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
“我知道我是被吓的,海上的那场大雨实在太大了,我和罗帕雷斯差点淹死了。”
艾莉尔停了一会儿,想听几句安慰的话,但是海瑟里自个忙着,一句话话也没说。她接着说道,
“海瑟里,你一定觉得我很脆弱,像你这样一个健康又活泼的姑娘,怎么会懂我心里的苦?即便卡桑德拉和孩子在我身边,我心里还是那样孤独,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努力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但是入眼所见的都是浮萍,我什么也抓不住,这是一个身为女人的悲哀。”她轻轻的自言自语,想到伤心的地方,眼泪就掉下来了。
海瑟里感觉她不能再这样自说自话的伤心了,于是劝她想点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情?,卡桑德拉还没喜欢别人的时候,我们是觉得很开心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去把丈夫从坏女人那里抢回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抢回来又怎么样?已经变质的东西还能用吗?已经破碎的梦想还能拾起来吗?我觉的一切都已经完了,爱情的梦已经碎了,他不再爱我,我也不能再爱他了。爱情毁掉了我的健康,家庭和生活,我再也找不到发光发热的理由了,但是一个女人不能发光发热,那只能算是一个冰冷的尸体,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当初就死去。”
“可是你死了小王子怎么办?你的丈夫又会找别的女人回来,然后将失去母亲的孩子交给后母抚养,后母是专门虐待孩子的怪物,王妃你要是死了,最无辜的是孩子。”
“是呀,小罗帕雷斯,可怜的孩子!他人了?”
“他在拉斯特王子家里玩,王妃,你好好把身体养好,以后天天可以看到小王子了。”
“你说的对,我要健康起来。天快要黑了,卡桑德拉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王妃,我先休息,我派人把卡桑德拉王子找回来。”
当厄运降临时,想要摆脱它就不那么容易了。
艾莉尔躺下不久,又被梦魇缠住。她梦见自己在一个坟地上,那里有许多还没长草的新坟,迷雾里,一个幽魂在空间飘荡,在每座坟前都停下,将石碑上的名字和日期念叨一遍,就像一个迷路的人在找自己的家园。艾莉尔打了一个冷战,她认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即使自己已经死去,她的墓碑也不会葬在乱葬岗,一定是在做梦,但是梦里的景象又太逼真了,连她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做梦了。灵魂已经飘到离她最近的一座坟前,“啊,就是这座了!”幽魂悠悠的叹息一声,仿佛整个山冈都在叹息,整个画面十分阴森,处处透着古怪,仿佛那一座座坟头下住的是一堆活人,随时可能离开封闭的墓穴,朝她奔过来。艾莉尔颤抖的泪如雨下,拼命的想要从梦魇里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那个幽魂在拉她的手臂,“你想做什么?我是卡桑德拉王妃,你不得无礼?”
“我找的就是你,我是一个诗人,在这片墓地游荡了整整几百年,心里有许多苦楚,想要找个人说说话。”
“这里有这么多人陪你,你怎么不找他们?”
“他们和我太熟悉了,他们嘲笑我诗人的忧郁,整百年的萦绕在心头,这是在自寻烦恼。但是王妃你也不快活,你一定知道我的心情时多么痛苦。”
“不,我和你不同,我并不忧郁,我很快活。”
“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我要走了,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