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和于冕异口同声喊了出来后,快速地望了对方一眼,又一起将手伸向以青。
“……啊!”
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乌黑的铁光上点点殷红,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烁其间,这样的突如其来不禁让以青叫出声来。
于冕以为是石亨面具上的血迹吓到了以青,连声道:“她晕血,将军先离开吧。”
“……”石亨只停顿了一秒,就伸手将面具摘下。
随着“哗啦啦”地声响,连着长胡子的黑脸面具被石亨扔到了地上。
“没事吧?”石亨并不在意随他出生入死的另一张脸,轻轻地询问着脸色苍白的以青。
以青定了定神,才发现眼前的人是石亨,她缓了缓,才要勉力坐起身。
“别乱动,我来……”石亨见以青要起身,便两手伸到了以青的腋窝下,微微环着她,像对待一个孩子,用了两分力气,把她往上带。
上一次这样抱着她时,她真的是个孩子。
八年前的那个除夕夜,就是这样领她体验飞翔的感觉,那样清脆的笑声,炫目的烟花,再也没有听到,再也没有看到。
如今的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疏离的气味儿,带着一点点汗涔涔,微热而潮湿。
于冕大声喊道:“哎哎,能让她坐么?师傅,师傅,能吗?”
这时候想起我来了。
冯王平已经给自己沏好了一杯茶,看着石后领着人将刘阿大抬走,便慢悠悠的踱步到三人面前:“走开,走开!人还没死呢,用得着你们当床头孝子啊?”
于冕丝毫不在意,哈巴狗一样的往一旁闪去:“醒了就没事儿了?是不是,师傅?”
石亨也知道冯王平的秉性,并不计较她言语中的不敬,也沉声问道:“她,没事儿了吧?”
“只是晕血症而已,值得大惊小怪么?”冯王平虽这样说着,却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碗,挨到以青的身边轻轻坐下,难得柔声问道:“好些了吧?”
以青怔怔的点点头,就见冯王平伸出食指来:“这是几啊?”
“……一,”以青连忙改口说,“一根手指头。”
“自作聪明,我问的是‘几’,又不是‘是什么’。”冯王平嫌弃地看着她,伸出的食指就往以青的额头戳去。
还没碰到以青满是胡子的毛茸茸的脸,就被于冕的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只见于冕瞪着一双圆眼睛,双眉拧在一起,气急败坏地说道:“说了不行碰的。”
“哈哈哈,”冯王平吓了一跳,反而笑出声来,“好好,不碰不碰,你这孩子真是爱吃醋啊,幸亏来我们大同了,醋啊,管饱!”
于冕涨红了脸,只觉得手中握着的冯王平的手,关节小巧,又听到她的调笑,一丝不自在挂在脸上,嘟嘟囔囔地辩解道:“师傅,你胡说什么?谁吃……醋……啦……”
以青好笑的看着他们俩,只觉得像看着两个大孩子,一个憨直可爱,一个疯言疯语,搭配起来,倒是很搞笑。
以青看着他们,石亨却在灼灼地瞧着以青,他只觉得身边这两个人碍眼得很,又不好赶走他们,便朗声道:“石后,带石彪回去。”
“我也要去,”于冕听到,忙抢着回答。
“外面还有伤员,你留下来帮忙。”石亨拾起地上的面具,抚摸着上面已经淡的看不见的红点,眼皮抬也没抬地拒绝了他。
“不……”于冕刚想习惯性的反驳,就听以青轻轻说道:“你在这里吧,师傅人手太少,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医者父母心,这样也是在报效国家啊,于大人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那好吧,可是……”于冕仍不死心,“你不能留下来么?”
还未等以青回答,石亨便沉声说道:“怎么?还嫌她晕倒地不够久么?”
以青听石亨语气不善,怕于冕的牛脾气再跟他杠上,连忙安抚道:“等你们处理好了伤口,我再过来,换药什么的,我还可以的。”
“嗯,好吧。”
石亨听到于冕音调里的恋恋不舍,脸上如冰封一般,再不说话,抬脚就往帐外走去,走了两步,却又慢了下来。
石后跟在他的后面,一手虚扶着以青的手臂,缓慢地追了上去。
三人刚走出帐外没多久,就看到一队士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蒙古人,往军营门口走去。
为首的小队长,见了石亨,连忙躬身抱拳:“石将军,这就将战俘送到爵爷府去。”
“哈哈哈……”
一阵粗犷怪异的笑声从眼前的战俘口中传出来。
在他黝黑的皮肤上,一双三角眼定定地看着石亨,眼中闪现着一种近似于嘲笑的目光,只听他用蹩脚的汉语笑道:“石亨居然是个娘们儿!”
那兵队长忙一脚踹到他的腿窝处,大骂道:“蒙古狗胡说什么?!”
蒙古大汉趔趄了一下,却并没有跪倒,宽大的脸盘上现出鄙夷的神色:“长得比娘们儿还秀气!呸!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比你威武千倍!万倍!你不配做我们蒙古人的对手!等着吧,等着也先大汗踏着你们的尸骨,征服你们这群猪!”
石亨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口出狂言的蒙古人,嗅到了一丝线索,他摩挲着手中的面具,缓缓说道:“也先大汗?呵!这么说你不是兀良哈的人?”
蒙古大汉的三角眼蓦地瞪圆了,心中后悔不迭。
“石后,你亲自送他去爵爷府,务必从他嘴里得到些真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