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便见到老夫人、石亨已经落座。
石亨已换下了银光闪闪的铠甲,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绣着精致的纹饰,头发束在脑后,更显得两道长眉斜飞入鬓,朗目星眸,眼里带着笑,正温和地看向自己。
以青不禁一囧,福了一福,请安道:“老夫人恕罪,青儿来迟了。”
老夫人笑着对她招招手,说道:“快来坐吧。一下午又野到哪里去了?”
以青摇头道:“青儿一直在厨房帮忙来着,不信,老夫人您看!”说着叫巧兰将那坛子石英酿搬了进来放到桌子上。
“您看,青儿一直看着这石英酿来着,就怕热坏了滋味,不停的拿雪镇着。”
“果然冰凉。”老夫人用手摸了一下酒坛子,笑着对石亨说:“我说得没错吧,青儿不是一般的孩子。”
石亨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点头道:“母亲说的是。”转头对以青道:“难为青儿了。”
以青连连摆手道,她此刻对石亨还不了解,不知他此句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假装客套,忙说道:“巧梅姐姐说这酒热了就酸了。其实要我说,酸了有什么不好呢?”
石亨眉心一动,饶有兴趣地问道:“却是为何?”
“宋朝有一个清官儿叫寇老西儿,他爱民如子,清贫一世,却好喝酒,只是囊中羞涩,就喝醋,别人问他为何喝醋啊,他就答道,因为酒价贵之,醋价贱之。我想着季安哥哥与寇老西儿都是山西的官儿,应该臭味相投才对啊。”
一席话,哄得老夫人和石亨都笑了起来。
石亨朗声笑着说:“青妹妹的这番话倒是闻所未闻,别开生面啊。”
“只是一句玩笑,季安哥哥千万别当真呢。”以青心中想着,自己拿他与清官寇准相比,他并未在意,想来现在的石亨并不是将来的石亨,自己可以将提着的心放下一点来了。
这时候巧梅已领人摆好了饭菜,并给老夫人与石亨的杯子斟满了石英酿。
以青见自己的杯子空空的,就央求老夫人道:“老夫人,青儿听说那石英酿是用梅花酿的,气味清香凛冽,很想尝一尝呢。”
老夫人见以青小鹿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不忍拒绝她,就让巧梅给以青斟满一杯,故意板着脸说:“只一杯啊,小孩子不能多喝。”
以青欣然点头,自己活了三十年还没喝过酒呢,不知道这具身体是一杯就倒型,还是千杯不醉型呢?心里还有小小的期待呢,俗话说酒品即人品,正好也可以看看石亨的人品如何。
老夫人举杯,笑着对石亨说:“亨儿,娘只愿你平安,早日立室成人。”
石亨郑重回答说:“儿子谨记。”
杯中酒一仰而尽。
以青也举杯道:“季安哥哥,我也愿你平安。你平安,姐姐才能一世平安喜乐。”
石亨深深地看了以青一眼,正色道:“青儿放心。”便喝光了杯中酒。
以青轻抿了一口,果然味道很好,有淡淡梅花的味道,却一点儿也不辣,便也一口气喝光了。
“季安哥哥?”以青豪迈的将杯底冲石亨展示道:“看!我都喝光了,一滴不剩。”
石亨讶异地笑道:“青儿好酒量。我给你满上。”
说着,接过巧梅的坛子给以青又倒满了石英酿。老夫人没来的及阻止,只能随他去了。
几人谈笑间已将一坛酒喝完,菜也七七八八地吃了不少。
老夫人一向早睡,但看酒兴上来的以青与石亨两个人还在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便吩咐巧兰喜儿好生服侍着,自己先到卧室休息了。
以青并没有醉,只是酒精的兴奋作用,让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拉着石亨天南海北的说个不停,原来这具身体不是一杯就倒型,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话痨呢。
或者,也许,是她寂寞的太久了。
每天要扮演乖巧的大家闺秀,忘记了真实的自己。
石亨久经沙场,在军营里早已锻炼出了千杯不醉的酒量,半坛子石英酿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看着这个十岁的小丫头,一直拉着自己喋喋不休地说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有些竟是闻所未闻的新奇理论,便不忍打断她,任她说个不停。
夜已深了,巧兰和喜儿撑不住早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打着盹儿。
以青翻了翻酒杯,一滴酒也不剩,正觉得意犹未尽,她看石亨眼神清明,并无半点醉了的迹象,这可看不出酒品来啊,忽然想起花园子里还埋着一坛,就悄悄地趴到石亨的耳边说道:
“季安哥哥,还有一坛石英酿呢,咱们挖了出来继续喝怎么样?”
石亨看天色已晚本不打算再喝的,但是看着以青近在咫尺红艳艳脸庞好像一颗水蜜桃,桔光里,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漆黑的眼中闪着雀跃的光,带着三年前见过的那抹淘气,那感觉竟像是一个久别未见的老战友一样熟络热切。
拒绝的话不忍说出口,他宠溺地笑着说:“莫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