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兰回之一笑,并没有谦辞客套。这两年来,她和宋祯之间的相处已有极大改变。
一方面是她的态度。林木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娇柔羞涩的少女,她生育了一双儿女,身居高位,又执掌宫务多年,就算对宋祯依旧存有敬畏,却已经不再表现出来。她在宫内事务和子女教育上都有自己的想法,能与宋祯多方探讨,甚至能影响宋祯的决定,人就自然而然的底气十足。
另一方面宋祯待她也与以往不同。如果说以前林木兰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颇合心意的爱妾,让他愿意给予更多怜爱和保护,现在的林木兰则已经彻底成为他的贤内助。尽管他并未想过要立林木兰为后,林木兰却已经几乎做到了一个皇后应该做的一切,只除了礼制不许的部分。
最难得的是,林木兰自始至终心境平和,就算宋祯近两年更喜欢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对她和陈晓青这样有了些年纪的少于宠幸,也并不曾露出任何难看的嫉妒之色,还对那几个年轻的小贵人十分照顾。
就连陈晓青那样的性情,都忍不住微带醋意的劝宋祯保养身体,林木兰却只淡笑着说:“官家一向自制,政务繁忙之余,能有人哄您一笑,妾就算心中有些酸意,难道还能拦着不成?”
宋祯听了这番话哈哈大笑,还揽着她好好温存了一回。
于是林木兰在他面前,说话行事便渐次安然自如起来,有时候宋祯甚至会觉着,兴许寻常人家的夫妻,也便是如他与林木兰一般吧?
他们谈完家事谈孩子,少了风花雪月,多了脉脉温情,等到两个孩子更衣回来后,一家人坐下用晚膳,更是亲亲热热,似乎连窗外的凛冽寒风呼啸声都听不到了。
饭毕宋祯叫摆了棋盘,要与延平下围棋。延平是去年才跟宋祯学的下棋,但他进益极快,现在与宋祯对弈,也只需宋祯让个三五子,便能相对厮杀个痛快了。
林木兰对围棋一道不甚通,便取了陶埙来,教元嘉吹埙。
长阳宫东暖阁内,榻上天家父子相对弈棋,下首椅中则是母女教学相长。
元嘉已跟着母亲学了一阵吹埙,所以能简单吹出曲调,只是她到底技艺并不娴熟,常常吹错,惹的宋祯时时侧头看过来。
“曲有误,周郎顾。”林木兰忍不住笑出来,“原来官家也是一般。”
宋祯便笑看她一眼:“你啊,故意叫元嘉在旁吹埙,是想叫我心乱,好让我们延平取胜,是不是?”
林木兰直叫冤枉,“妾又不曾赌彩头,何必非要帮延平?”
延平刚学会下棋不久,正在痴迷之中,下起棋来并不易被外界所扰,只是尽职尽责提醒:“爹爹,该你落子了。”
宋祯轻轻摇头,将目光转回棋盘之上,还叹息一声:“啊哟,果然叫延平占了先机,这一局要输。”
“七哥要是赢了,可得谢我呀!”元嘉听说,放下陶埙就跑去看了一眼棋盘,还笑眯眯的说道。
宋祯在棋盘上放下一子,侧头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笑道:“原来是你在捣鬼!”
元嘉立刻欢笑起来,又跑回去林木兰身边,继续练习吹埙。兴许是她这埙曲声确实扰人,宋祯与延平三局棋战罢,竟一胜一负一平,最终也没分胜负。
元嘉追着延平要谢礼,延平干脆拉着她告退,各自回去安歇了。
第二日正好是冬至,天降瑞雪,孩子们都得了假不必上学,林木兰便让人去把映雪阁烧暖和了,下帖子邀各嫔妃去映雪阁赏雪中红梅。
这几年映雪阁一直闲置,却时时有人打扫,花木也有人照料,所以林木兰偶尔便会在那里做东,或是只请亲近如陈晓青母子,或是多请几位高位嫔妃来饮宴,似这般人人都请到了却是第一次。
好在宋祯并没有真的到了后宫三千俱宠幸的地步,如今宫中有位份的嫔妃也不过十七八位。映雪阁是楼阁形制,一楼中有厅堂,两边各有起居之室,林木兰便排定座次,由她、陈晓青、张淑容、彭娇奴、生了五公主得以进封充容的苏锦绣、魏充媛,还有另外三个美人在厅中坐,其余才人贵人们则去西里间就座。
为了让大家自在些,林木兰取了分餐制,每人面前设一小几。为保暖起见,又在两边都铺了厚厚的羊绒毛毯,多置坐垫,厅中燃了火盆不算,还在四角各置了熏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