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贵人回房以后就盯着那琉璃灯发呆。今日她明明觉察到官家的目光几次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可他为什么就没有召自己侍寝呢?难道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么?
论容貌、论谈吐,她自问今晚再没有人能超过自己。连那个传闻中甚得官家宠爱的林木兰,也没有自己这样明丽耀眼,可为何官家就连一句话都没有单独与自己讲呢?
她越想越懊恼,叫宫人进来把灯拿出去放好,自己往床上一倒,生起闷气来。
但凡外貌出色的美人,都难免有些傲气,李昭是这样,沈贵人也是如此。只不过她家世比不过李昭,又有些小聪明,不愿出头跟李昭对峙,这才强自按捺着韬光养晦。如今好容易盼到李昭自己作死,被禁足了,她卯足了劲好好打扮,就巴望着一举得了官家青眼,好从此平步青云,谁知竟没得着回音。
这股闷气在第二日得知官家昨夜根本不曾召幸任何人、似乎留了林木兰侍寝的时候,直接燃成了妒火。
与她交好的贵人杜玉娘就劝她:“不过是个商户女,你要真恼了才不值得呢!现下她不过是守着官家近水楼台,可她总不能在御前做宫人女官一辈子,只要你夺了官家的宠幸,早晚有踩着她的一天。”
“我哪里是真恼了?”沈贵人就喜欢听杜贵人说话,却不忘掩饰自己,“不过就是有些不服气罢了。那位姓林的,论出身容貌,哪样也不出挑,且年纪也不小了,真不知怎么迷住了官家。”
她们这一批入宫的,年纪都在十三岁至十五岁之间,沈贵人年方十四,自觉比林木兰粉嫩可人怜,心里越发不服气。
杜贵人知道她的心思,一味哄着她说话,想撺掇着她去跟林木兰争一争,自己就算得不着好处,也可瞧瞧热闹。
兴许是沈贵人的美貌真的入了宋祯的眼,两日后,她终于得到召幸,去了福宁殿侍寝,还难得得了官家怜爱,允准她留宿一晚。
沈贵人知道林木兰这些人早起是要服侍官家起身早朝的,便盼着早上起来,好好让林木兰瞧瞧自己的得意,谁知好容易到了早上,沈贵人睡眼惺忪的望出去,竟没在涌进来服侍的人中看到林木兰!
她分心去找林木兰,服侍宋祯的时候难免手上慢了,宋祯只当她不懂得,干脆让她退后,只叫宫人和内侍服侍,之后就去早朝了,多一句话也没有与她说。
沈贵人有些懊恼,问了交班的直阁,才知道林木兰今日竟然休息不当值,心中越加恼恨,只觉这个人总是让自己不快,对林木兰的嫉恨又加了一分。
她心里盘算着,昨夜官家对自己也是很喜欢的,那便等下次侍寝再给林木兰脸色看就是了,却没想到自这日回去,一连一个多月官家都再没召幸过一次!
这件事让许多人都颇为意外,其中就包括楚东,“梁哥哥,你说这沈贵人也算难得的美人了,怎么官家倒似不大喜欢呢?难不成真就被里面那位……”
他一向奉承得梁汾高兴,私下无人的时候,梁汾也让他叫一声“哥哥”,间或点拨他一两句。
“你真是白侍奉官家这么久了,连官家的喜好都不知道!”梁汾捧着茶摇头轻叹,“再美的美人儿,没长成的时候,也就如那青涩的果子,看着再好看,吃着能不酸涩么?那沈贵人倒是生了一张芙蓉面,论身段儿却比里面那位差得远了。”就是里面那位,年纪小的时候,也没入了官家的眼呢!
楚东想了想里面那位的身量,顿时了悟:“怪不得呢!官家这是想暂放着果子长成呢!”
梁汾拍了他一巴掌,起身进殿服侍去了。
“里面那位”,也就是林木兰,正服侍宋祯看书。昨日凉州奏报,有一批西域使者已经出发进京朝见,宋祯特意找了些有关西域各部的论述,打算深入了解一下。
梁汾进去侍候了一会儿,算着时候不短了,就开口劝道:“官家忙了一日了,如今春光正好,听说后苑里桃花胜放,官家要不要去瞧瞧?”
宋祯“唔”了一声,眼睛却没离开书,梁汾等了片刻,无奈的使眼色给林木兰,林木兰便上前两步,唤道:“官家?”
宋祯这才慢慢回神:“啊,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了,您歇歇眼睛吧。”林木兰柔声劝道。
宋祯便放下书眨了眨眼睛,又要了杯茶喝,然后才起身:“桃花开了么?那走吧,去瞧瞧。”带着林木兰等人出了福宁殿,也不坐辇,一路慢慢散步过去。
“听说你这些日子忙着做针线,是给谁做的?”宋祯一面散步一面问林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