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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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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县令心悦诚服道:“唐贤弟不愧是曾经任职于刑部的,这短短片刻工夫,就已经将事情整理得这般井井有条。”

唐泛笑道:“我也是关心则乱,大人不计较我越俎代庖,我便感激不尽了。”

韦策羞愧地过来请罪:“方才韦某言语无状,还请唐公子见谅!”

唐泛摆摆手:“你心忧女儿之死,何罪之有,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凶手查明为上。”

韦策悲痛道:“公子智比诸葛,求你给韦某一家指条明路,这凶手究竟有可能是谁?”

唐泛没有回答,却望向翁县令。

翁县令知道唐泛这是为了让自己也展示一下县太爷的英明神武,免得误会唐泛抢了自己的风头,心头感激,便也当仁不让:“指甲里的血迹。”

见众人不解,他解释道:“指甲里有血迹,说明韦朱娘在死之前肯定有过剧烈的挣扎,而且很可能抓破了凶手的手臂,所以可以根据这个范围从男性中开始筛选。”

这桩案子,转瞬便有了突破口,虽然翁县令后面那番话挽回了些许颜面,可明眼人谁都看得出,若不是唐泛一开始谆谆善诱,此时只怕大家都还以为是贺澄干的。

这件案子本来与唐泛无关,若不是为了给外甥洗刷嫌疑,他也不会越过翁县令发话。如今见案件已经有了头绪,便不再插手,转而对翁县令悄声说了两句,又向他告辞。

贺老爷子看了唐泛姐弟俩一眼,又看了看不争气的儿子,暗叹口气,走上前,对唐泛道:“贤侄,甘雨这事做得不妥当,方才他也是急着维护贺家的名誉,才会与你争执两句,这事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甘雨是贺霖的表字。

唐泛面不改色:“伯父言重了,这事与您无关,为何会是您来代他道歉呢,小侄实在受不起。更何况小侄之所以生气,根本不是为了姐夫对我出言不逊,而是因为他身为七郎的父亲,竟然却不分青红皂白便给七郎扣罪名!县尊大人尚且没有定罪呢,他便这般急吼吼的,若是方才七郎身上的疑点再多一点,他是不是就要当着我姐姐与我的面,打死七郎了?”

贺老爷子有点尴尬,他本以为自己服了软,唐泛会顺着台阶下,没想到他却当众落自己的脸面,心里不由得又有些恼怒起来。

但唐泛的话并没有错,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贺霖太糊涂。

唐泛看了神情同样尴尬羞恼的贺霖一眼,当着贺家人的面,冷冷道:“姐夫,七郎是你的儿子,别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七郎是什么秉性,你这个当爹的,难道还不了解吗?连我这刚来没几天的人都知道,七郎虽然容易害羞,见了生人便不大说话,不熟悉他的人都以为他性情阴沉内向,但对他了解的长辈,必然都该知道这孩子心地再善良不过。我姐姐说,他连自己养的小兔子死了,都还要哭上半天,这样的孩子,怎会将韦朱娘推下井?!”

贺霖紧紧攥着拳头,不言不语。

唐泛字字句句,都在指责他的不尽职。

身为贺家主人,贺老爷子,他的父亲,竟也这样看着,袖手旁观,没有喝止唐泛。

被小舅子这样泼头盖脸地训斥,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剥下来一样,火辣辣地疼。

而看着这一幕的,不仅有贺家的人,还有韦家的人,有官府的人,有今日赴宴的客人们……

唐泛说完这些话,没有再搭理他,反倒蹲□,将贺澄抱起来。

“七郎,你现在可以告诉舅舅了吗,你与韦朱娘吵架之后,究竟去了哪里?”

贺澄脸颊上的红肿抹上严礼带来的药之后,看上去已经消了一些。

他双手攀着唐泛的脖子,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捡到她之前丢下的手钏,又不想拿去还给她,就丢进了那边的池塘里。”

唐泛问:“你怕爹娘知道了会骂你,所以不敢说?”

贺澄点点头,又怯生生地看了唐瑜一眼。

此时唐瑜疼惜他还来不及,又怎会骂他?

她不敢亲贺澄的脸蛋,生怕弄疼他的伤处,便紧紧握着贺澄的手,一下下地摩挲。

唐泛见状,对贺老爷子道:“伯父,七郎受了伤需要歇息,我与姐姐先带他回去。”

贺老爷子岂有不答应之理,连忙让自己身边一个仆从带他们回去,又嘱咐唐瑜和贺澄好生歇息。

贺老夫人道:“还是找个大夫来给七郎看伤,别留下什么隐患才好。”

贺轩道:“娘,咱们库房里还有些上好的药材,让大夫问问能不能给七郎用,若是能的话,也给七郎好好补一补。”

唐泛没跟他们瞎客气:“那就多谢了。”

贺老妇人温和笑道:“都是一家人,润青不要见外。”

贺家有心与唐泛修好,以免方才的事情给彼此留下裂痕,说到底还是看在跟随唐泛的那两名锦衣卫身上,唐泛自然心知肚明,但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可连本不相干的贺轩都主动释放善意,唯独最应该过来关心妻儿的贺霖依旧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贺老爷子实在忍不住了,怒道:“你还不跟着回去,在这里作甚!”

贺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将手上的棍子往地上狠狠一扔,直接转身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他就要骂一声逆子了。

现在贺家的老脸全都被丢光了。

唐瑜看着这一幕,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贺澄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泛扶着她:“姐,走罢,我们先回去。”

贺家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甭提多郁闷了。

因为韦朱娘是韦氏的妹妹,所以贺轩与韦氏还留在韦府,帮父亲打理后事。

其余贺家人则与唐泛他们一道先行回来。

唐泛带着姐姐和外甥,没有回唐瑜他们的住处,而是来到他之前住的竹院。

他让婢女先带贺澄去休息,又屏退了其他人。

“姐姐,今天要不是七郎的事情,你还要瞒着我多久,你与姐夫之间的龃龉,早非一日两日了罢?”

经过今日的变故,唐瑜脸上有着遮掩不住的疲倦,但唐泛知道自己不能给她休息思考的时间,否则这位姐姐一定又要想借口逃避,所以狠了狠心,选择揭开她的伤口。

既然迟早都要痛,与其长痛绵绵,不如痛得狠些,才能好得快些。

唐瑜叹了口气:“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年我刚嫁入贺家的时候,他确实对我很好,他还跟我说,虽然大户人家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可他有我一个就够了。我原先还当他是戏言,如今你也瞧见了,即使是我们闹成这样,他也没有提出要纳妾。我心中一直记着他这份情义,所以后来便是他性情大变,我也从未有过二心,更不想令你徒增烦恼,可谁能想到今日,他对七郎……”

一想到贺澄身上的伤,唐瑜就心疼得说不下去。

丈夫不再体贴,弟弟又远在外地,儿子便成了她唯一的指望。

《大明律》规定,凡男子年满四十,而无后嗣者,得纳妾。

但这里不是说四十岁无子才能纳妾,而是说男人如果四十岁还没孩子,就必须纳妾,以延续子嗣血脉。

当然,有些人没到四十,妻子能生育,他同样要纳妾,有些人即使有这条律法限制,他也照样能一心一意守着妻子一人,顶多从族里过继子嗣。

所以说,纳妾这回事,看的不是律法,而是人心。

对于许多大户人家的男人而言,有这个条件,不用白不用,能够拥有森林,干嘛要独自守着一棵树呢?像先前严礼看上的贺家八姑娘,不也是贺老爷子老当益壮,生下来的庶女。

而贺霖能够许下不纳妾的诺言,并且坚持履行,确实是比较难得的。

唐泛听了唐瑜的话,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下来:“这样说来,其实姐夫并非无药可救,只是这么多年屡试不第的事实,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受挫,这才鬼迷心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一个男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

之前唐泛看到贺澄被打成那样,所以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贺霖屡试不第,这等于是跟姐夫彻底撕破了脸面,而贺霖在唐泛这里受了气,回头肯定要发泄在妻儿身上。

唐泛看出唐瑜情绪低落,便道:“要不我回头去给姐夫道歉罢?”

唐瑜摇摇头:“你道什么歉,你把我不能说的话都说了,我应该谢谢你替我出气才是!”

她顿了顿,神色哀婉:“你也不必为他说好话了,七郎就是我的命根子,他为了他和贺家的面子,竟对七郎下如此狠手,纵是有再多的夫妻情义,也都让他给打没了。”

唐泛见她终于醒悟,不再隐忍,心中也有些安慰:“那姐姐如今是怎么打算的?”

他握住唐瑜的手:“我原是准备带你与七郎离开这里,到京城住一段时日,但这事不是我说了算,还要听你的。无论如何,你都不必担心,有我这个弟弟在,你就永远都有娘家。”

唐瑜忍不住抱住唐泛,哭了起来。

唐泛拍着她的背,笑道:“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我现在虽然身无官职,但是我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朋友的,今日严礼他们的身份你也知道了,锦衣卫镇抚使确实是我好友,若是贺家或贺霖敢为难你,我便能让人将他们家闹个天翻地覆,所以你无须担心,往后也不必为了那些闲言闲语自个儿难过,谁敢说你是没娘家的人,整个锦衣卫可都是你的娘家,这大明还有比你更威风的么?”

唐瑜明知道他在开解自己,仍是被逗得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好毛毛,姐姐知道你疼我和七郎,可我就算要走,也不能这样窝囊地走,你告诉我,我能与你姐夫和离,并带走七郎么?”

看着姐姐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唐泛虽然很想说可以,但最终也只能缓缓道:“你想和离或义绝,我都可以办到,但如果和离之后还要带走七郎,恐怕就有些难度了。因为不管怎么说,七郎都是贺家的人,就算姐夫肯,贺老爷子他们也不会肯的。这事放到哪里去说,都是我们不占理。”

唐瑜有些失望,但她知道弟弟熟谙律法,绝不会欺骗自己。

“那怎么办?”唐瑜问。

“若是暂时不能和离,只是以回娘家的名义离开,你愿意么?”唐泛道。

唐瑜想也不想就点头,为了七郎,她苦苦忍耐数年,如今弟弟一来,她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也不想再忍耐了。

得到姐姐的肯定答复,唐泛也高兴起来:“那我来想办法,姐你就等着好消息罢。”

二人正说着话,钱三儿在外面敲门道:“大人,翁县令那边派了人过来。”

唐泛道:“让他进来。”

唐瑜擦干眼泪,避入内室,钱三儿则带着来人进屋。

对方姓黄,是翁县令身边的随从,唐泛刚刚才见过他。

老黄拜了拜,行过礼,然后道:“唐公子,我们大人请您到韦家一趟。”

唐泛一愣:“这不是刚从那里回来么?”

老黄愁眉苦脸:“可不,但刚刚又有人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泛:姐,咱们打个商量,以后有外人在,别叫我小名成不?

隋州:我不是外人。

贺澄:毛毛舅,我也不是。

汪直:呵呵,我就不叫,毛毛有瓜娃子好听么?

唐泛:……

一个人的性格是有多面性的,他在一方面很渣的同时,肯定有另一方面有可取之处,但这并不代表说姐夫的做法可以被原谅。

作者喵也觉得只会把外面的不满发泄在老婆孩子身上的男人是最没用的,但中国因为父权男权几千年,男人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这种事情在现实还是比比皆是……

这个案子一出来,感觉有点像明朝版的今日说法哈哈哈是我的错觉吗→_→

不过这个案子的线索要随着后续的展开而铺开,所以就没有开放猜测,不过大家的想法如果有理有据的话,照样还是有红包送上的(*^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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