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然不知道汪直在转过身的那片刻有那么多的纠结,她走下回廊看着冰含正在一侧拔拉着一丛小花,一脸的忧愁,只是时不时看着汪直离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她的想法,明月那里会不懂?
不要说汪直年少得势,便是那份姿容,世间又有几个男儿敌的了?
冰含温和良德,要是可能的情况下,明月会十分乐见其成。
可是汪直他现在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明月的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心恨难消,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惊变,现在的汪直不会是汪直,而是她的小弟弟昱儿,昱儿会像其他的京城贵勋的子弟一样,骑马游街,偶尔甚至去调戏个小姑娘,然后,她生气的追在后面训训他……
或许这些以前她看来再平淡,再无聊不过的事,在这一刻她思来都是那么的可贵而幸福,只是却永远的可望不可及。
冰含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她看见明月立在自己身侧,有些心慌的赶紧丢下自己手里早就揉得不像样的枵娟花,然后嗫嗫嚅嚅的说道:“良媛,您过来了。”
明月看着冰含轻叹了一声说道:“唉,我们冰含也是大姑娘了,说起来,我也快要生养了,等回头过了这阵子,我身子好些,便去向皇后讨个恩典,放你回乡吧。”
听了这话,冰含立时有些着急的说道:“婢子不想走,婢子只想这辈子一直呆在您的身边。”
明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我是没有着落的人,只能这般了,不过你放心,你一直待我如此,我会让殿下为你指个好去路的,便是在这皇庭的侍卫里给你寻个干净的人家指了婚,也好过你一直跟着我在这里受罪。”
冰含听了这话,只急的脸色都发红了,抹着心口指天发誓道:“婢子真的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宫里,更不想离开娘娘,只盼能一辈子随着娘娘,便是婢子的福气了。”
明月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说道:“那要是让你一辈子跟着汪直,你是不是更高兴。”
冰含虽然见多了世面,可是也必竟还是少女怀春的时候,此时让明月一口道破心机,不由又羞又怯的说道:“娘娘,你取笑婢子。”
听了这话,明月初时是笑着的,最后却慢慢摄了笑容,她待下一下宽纵,特别是因为冰含几次随她出生入死,更是视为自己人,少在她面前摆起这样的主子脸,也正因为如此,冰含才敢在她面前如此放纵。
此时见明月神色渐正,冰含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怯意,她有些微怯的瞅着明月说道:“娘娘?”
明月看着她那样子,想到这些年来,冰含不但处事不惊,而且处处都为自己着想虽然说这是奴役的本份,但是在明月这样吃过苦的人心里,她还是感激的,所以又慢慢生了几分不忍,终是说道:“不是我不想成全你们,可是你要知道,汪直他是内官,而且,我也做不得他的主。”
这最后几句一说出来,冰含的泪已经在眼里打起转来了——最是伤人莫过真情。
明月已经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她现在眼前重要的事还很多,也无心再继续说下去,她要不能在这两个月里把皇后与她的计划实施下去,便是自己也保全不了,何必是冰含?
一回到清宁殿,来贺的人已经候出了半个院子,明月只觉得头也看着发痛,只能装肚子疼躺在床上,朱祐樘倒是露了面。
明月本来还是躺着的,看见朱祐樘走进来,顿时眉开眼笑,一侧的冰含立时退了出去。他一来就坐到了床头,伸手搭上明月的额头:“你这是怎么了?也不像发了烧,找太医来看过没有?”
明月别开脸:“你忙完了?现在关心明月有病没病了?”
朱祐樘捧过明月的脸,皱了眉看了明月片刻,打算将明月从床上拖起来。明月一个激动,自己倒是先挪动了身子。
明月摸了摸额头: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心慌……
“明月?你究竟是怎么了?”朱祐樘在旁边却看得着急起来,伸手来拉明月,却又被明月一把拍掉了,然后惊讶地看着明月。
明月平躺在床上,娇弱的说道:“不要碰明月,明月不舒服。”
听的明月这么说,他又急得站了起来:“不舒服?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你不碰明月,让明月安安稳稳躺着不动就行。”
朱祐樘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下她,看着她不像有事的样子,终于安心地坐了下来,伸出手来焐在明月的小腹上。明月一愣,那种感觉又来了……但确实是舒服了好些,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