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朱厚照上这儿竟还捎带着要来见自己的父亲,王守仁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际,可还是坚决伸手拦住了要往里闯的朱厚照,旋即就屈膝跪下说道:“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出宫已是不妥,再去见家父更加不妥。一来家父正在病中,恐有唐气过给皇上;二来家父为臣,皇上为君,以君探臣,从古至今就没有这样的规矩;第三……”
“好了好了,朕说一句你就第一第二第三了起来,这还有完没完了!”朱厚照只觉得一阵xiong闷,打断王守仁的话之后就恼火地说道,“这又不是在外面,说话说着说着就矮了半截算什么,难道朕当了皇帝就成了老虎?你从前指着朕鼻子骂朕没耐xing的气势上哪儿去了?”
王守仁一听朱厚照提起当初,忍不住一阵郁闷,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扫了徐勋一眼,见对方若无其事,他想了想也就索xing站起身来,却又是一躬身道:“此一时彼一时,皇上今后贵为天子,和从前为太子时又大不相同。臣被人指责不懂礼仪不要紧,可要是让皇上被人说没有帝至威仪,那臣就万死莫赎了。不过,臣在家里为家父shi疾这些时日,整理了一些宣府大同和居庸关等地的地形资料等等,若是皇上不弃……”
“好极了!”朱厚照这才lu出了笑脸,冲着王守仁使劲点了点头,“朕果然没看错人,你不是那些迂腐的老大人!好了,朕听你劝谏就是,你爹朕也不去看了,你叮嘱他好生养病,不要忙着回衙门办公,要知道身体好才能……”
说到这里,朱厚照眼前一下子浮现出了弘治皇帝那张脸,一时鼻子又有些泛酸,旋即立刻改口道:“身体好日后才能多干活,朕还指望你和你爹一块为朕效力呢!把你整理的那些资料包好了,朕带回去慢慢看!”
王守仁这才看了一眼徐勋,见他知机地主动提出帮忙,两人便快步出了院子。才一出门,瞅见四下里没人,王守仁一把将徐勋拖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疯了,这皇上才登基,你就敢带他出来瞎逛?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带兵入宫,封了御药局和太医院,阁老们和那些尚书shi郎们已经si底下聚过好几次了,连逐徐两个字都已经提了出来,你就不能消停点?”
“那也要皇上能让我消停才行啊!”
徐勋无可奈何答了一句,见王守仁为之哑然,他知道对方清楚自己的言下之意,便话锋一转道:“至于今天皇上出来,是因为一直憋在宫中,这一口郁气出不去,于是我想请皇上散散心。可皇上寿宁侯府建昌侯府都不想去,我家是更加去不得……”
“那我这儿就来得?你这不是把王家放在火上烤吗!”
面对郁闷的王守仁,徐勋却是微微笑道:“这年头要入阁的,有谁没有在火上烤过?令尊老大人状元出身,多年为先帝讲学,又先后历翰林院掌院学士和礼部shi郎,要说资历已经很够格了。再加上有你这个儿子……”。
“待,待!”
即便王守仁素来大胆,可此时此刻仍然被徐勋说得心惊肉跳,一口喝止了之后,见徐勋不像是开玩笑,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徐勋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有再发一言,而是突然转身大步朝书房走去。
直到径直走进书房,从书架上找出来林林总总好些大大小小的卷轴,又选了两本书,他才突然又转身看着徐勋说道:“你应该知道,阁臣不是钦点的。若是不曾经过廷推,家父就是成了阁臣也要被人笑话!”
徐勋从容不迫地看着王守仁,对这问题却是避而不答:“王兄可知道,我这几天替皇上跑tui去见英国公定国公司礼监萧公公游说了什么事?皇上打算把如今的朝会改成五日一朝,复当年永仁宣三朝的文华殿主政。”
王守仁再次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单纯地把朝会改成五日一朝,大臣们必定群情ji愤劝谏不止,可要恢复文华殿问政,也就意味着大臣不再是只能在朝会上见到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得,而是可以在平常时候面见天子,政事通畅几乎是显而易见的,因而朝堂对于此事的反应如何他竟是难以预料。良久,他才一字一句地问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皇上的主意?”
“你觉得,我会是一开始就从这么大事情入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