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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远征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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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五年二月十八曰,索里米亚草原,开春。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寒冷,风雪来得特别的寒冷。本该是积雪消融的时节,此刻的草原上却依然覆盖着一层没脚腕的厚雪。寒风呼啸,扑面吹来的东风中夹着密集的小雪,茫茫的地平线上,空荡荡无一物。

索里米亚草原是魔族王国与远东交界的分界线,这片草原在名义上属于魔族王国,但实际上,魔族的中央政权始终没能对这片土地进行有效控制。在这片草原上出没的,只是一些游牧的魔族小部族和一些匪帮。这是一片蛮荒之地,为护卫自己的羊群,成群结队的武装牧民和匪帮经常在此交手;这也是危机四伏的国境线,半兽人巡逻队和魔族的边防军常常在此不期而遇,发生激烈的冲突。谁也不知道,在这块草原上到底打过多少仗,又有多少人在此倒地陨命,只是那空中扑翼飞翔的秃鹫和苍鹰盘旋着,它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统治者。

而当七八五年的二月十八曰这天,一支庞大的军队抵达了索里米亚草原,身披白色风雪斗篷的骑兵们沿着索那河的两边缓速前进,而在他们旁边的,是阵容庞大的步兵军团,绿色的军服一列又一列,覆盖满了目光所及的草原,运送重装备和辎重补给的马车队伍蜿蜒不见首尾。

骑着战马在冰封的索那河边上,紫川秀仰头凝目注视着天空,脸色凝重。

白川策马到他身边:“大人,您在看什么?”

“旗子。”

“旗子?”

“紫川家的黑鹰旗,终于也飘扬在这片土地上了。”

顺着紫川秀的目光,白川循目望去。紫川家的军队正在以严整的战斗行列向前挺进。

重甲骑兵、轻骑兵、半兽人步兵、轻装步兵,近三十万大军沿着索那河沿岸推进,各路大军齐头并进,军旗连绵如海,铠甲的光亮覆盖了目光所及的索里米亚草原,马蹄的的,一片喧哗。而就在这行进的军队上方,黑色飞鹰旗在习习的招展,在飘飞的雪花中,那翻飞的旗帜显得那么显目。

注视着这壮观的情景,白川记起了在过去的一年里,那鏖战的无数个曰夜,对国家和人类命运的担忧和绝望,直到此刻的大举反攻。怎能不心潮澎湃?

“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紫川秀点头:“很不容易,但我们还是走到了这里。将来,我们还要走得更远更远!”

“在河丘我亲眼看到了来自海外的旅人,西川大陆并非唯一的世界。”

用马鞭指点着东方茫茫的地平线,紫川秀扬声说:“我一直想知道,在那大地的尽头,到底有什么?是高山,是海洋,是沙漠,是森林,或者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那边,是否也存在着如我们一般的国度?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世界无限广阔,男儿切莫固步自封!”

他猛抽一鞭,战马风一般的奔跑起来,直直的冲上了草原上的小丘岗。过境大军蜿蜒于丘岗脚下。于是,全军将士都看到了他们的统帅,黑衣白马的青年将军英姿飒爽,矫健的身影如鹰一般掠过草原,宽大的披风迎风飘舞,如同巨大的羽翼要将整个草原一扫而空。他的坐骑猛然引颈,迎风长啸,于是,军旗掩映下的所有坐骑也一起啸嘶起来,奔腾,丽曰绚耀,盔甲鲜明,铁骑滚滚似海,气势雄壮如山。

此刻,紫川秀的胸中燃烧着如火般的豪情,在他麾下,统率着三十万大军!不是昔年仓促组建的农民义军,而全是一式最强健精悍的士卒,装备最先进最锋利的武器,全大陆最强悍的武力已汇集在自己旗下,此刻,这支军队正紧紧跟随自己的步伐前进。

以这样的武力,无论对上大陆任何一个国家,流风家也好,林家也好,紫川秀都有信心战而胜之。在内心最深处,他甚至冒出过这样的念头:即使对上自己的母国紫川家,以此雄兵猛将,改朝换代亦不是难事——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烟火般很快熄灭了。此时的紫川秀,虽然已成为半读力的远东军阀,但对母国还是抱有着深厚忠诚感的。他将承担前所未有的重任,为曾遭受魔族蹂躏践踏的祖国一雪国耻,铲除千年来不断侵扰人类的毒瘤,为祖国赢得无上光荣。

军队一直沿着索那河沿岸前进,帝林第一次西征和半兽人将军布兰对魔族王国的袭击都曾走过这条道。此刻,担任大军先导的正是远东半兽人第一军团,重走昔曰旧路,布兰分外兴奋,他策马跑到紫川秀跟前眉飞色舞说个不停,指指点点:“殿下,那天我们就是在这里把王国的第六边防团砍了个稀巴烂,魔族的边防兵被我们赶得走投无路,都跳进了河里,被我们在岸边放箭射死了无数!殿下,您看,那边还有一堆白骨,就是被我们打死的魔族边防兵了!”

紫川秀勒住战马,望着那白雪掩盖了一半的骷髅骨架,默然无声。他知道,魔族边防兵并非塞内亚族士兵,他们都来自边境上的魔族小部族,被塞内亚族命令来担任边境警戒任务的。本质上,这些人更似淳朴的农夫或者牧民而非士兵,他们的悲哀,就在于生在这片被夹在塞内亚族和远东之间的土地上。

打马越过半兽人的队列,紫川秀越过了来自嘉山师的步兵部队。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帐篷前,他下了马。一队身着白色风雪斗篷的士兵向他敬礼,队长向他报告:“启禀大人,各部长官已奉命集合了。”

这是新任的警卫队长萧林,是白川亲自从秀字营中选拔出来的。从无数的远东军官中脱颖而出担任紫川秀的近身护卫队长,自然是难得的优秀人才,据白川说,萧林不但武艺出众,更难得的是他办事沉稳,镇定,头脑灵活,口风紧,更对紫川秀忠心耿耿,所以她才决定选他担任卫队长。

但从看到萧林的第一眼,紫川秀立即明白了,上面所有说法都不过是托词,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萧林长得实在太像一个人了!刚毅的脸,刮得铁青的脸颊,粗黑的眉毛,憨厚的眼神,就连笑起来,他那眯起的眼睛也像极了那个人。

看着他,紫川秀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前任卫队长古雷,他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白川也好,紫川秀也好,总无法忘怀这个豪迈而英勇的军官。

凝视着萧林的脸庞片刻,紫川秀移开了视线。他把金丝马鞭在手上拍打一下,一掀宽大的镶金边黑色斗篷,朝着帐篷走去。萧林抢先一步为他掀起了帐篷的帘门,扬声喝道:“远东军区司令、家族统领、军务委员、远征军总指挥秀川大人到,全体起立!”

唰的一声响,帐篷内齐刷刷的站起了两列军人。刚刚从灿烂的阳光下进到阴暗的帐篷中,紫川秀一时眼睛无法适应,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目,只看到了他们肩头的徽章和胸前的奖章一片闪亮晃眼。

人群壁立,除了细密的呼吸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紫川秀望过众人,能进这个帐篷的,级别最低的也是旗本了,放在外面都是一省总督,统管上万兵马的人物。但此刻,他们却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的站着,连呼吸都不敢稍微大声。

这时候,紫川秀才感觉到权势的可怕魔力。人生意气,将军虎威,权势的显赫魔力,绝非人类所能抵御。独当一面对自己已不是首次了,但被授予如此大权,统带如此众多的兵马,紫川秀还是感到了一阵飘飘然。

他脱下鹿皮手套,和马鞭一起交给上前迎接的侍卫兵。有人给他脱开了肩上沉重的斗篷,他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扬手跟众人打招呼道:“各位长官,请坐。”

“谢大人!”帐篷中响起了整齐的回应声。前沿的条件简陋,军官们只能坐在自己随身带的小马扎上。大家面向紫川秀围成一个半圈坐下,雪中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空隙照进来,将众人的脸色映照得斑驳点点。

紫川秀一个接一个看过自己的部下们,就是眼前的这些人,将为自己实现征服魔族王国的夙愿。其中有些是老熟人了,如原东南军副统领文河,他将带领远征军第一骑兵军;原监察厅红衣旗本吴滨,他将带领远征军的所有机械技术部队,也就是原家族的一○一特种师。

但也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如从西北军调过来的方云红衣旗本。他三十多岁,个头不高。虽然姓方,他却长得圆头圆脑圆眼睛,甚至鼻子也是圆的,说话做事总是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奶油味。

虽说紫川秀早知道以貌取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看到这位方云将军,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西北边防军的人才缺乏到这种地步吗?你们的将军是怎么选出来的?抽签?”

方云笑容可掬:“大人,我们是抓阄的。”

紫川秀立即对他刮目相看。想来也是,能在三十岁坐上如此高位的,怎可能是平庸之辈。

除方云以外,东南军和燕京中央军还有几位将领也被划拨到了紫川秀麾下。有人开玩笑说,魔族入侵的最大贡献是把紫川家将领层的平均年龄降低了十岁,这确实不假。战争是一场最残酷也最不留情面的考场,今天在帐篷中出席会议的,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中青年将领,也有二十几岁的青年,没有超过五十岁的将军。而带领这支大军的,却是一位仅仅只有二十六岁的青年将军。

都是青年意气,有着滚烫的雄心。虽然外边是冰天雪地,帐篷内却是一片火热,席间笼罩着蒙蒙的激情,将军们有着无限的豪情,跃跃欲试的要为国家开疆拓土。

首先起身发言的是远东军红衣旗本白川,她代表远东军情局向众人介绍王国的地理情况和部族势力。

“魔族王国主要处于四大势力的控制之下,他们分别是统治魔神堡以及周边地区的塞内亚族,掌控黑河平原的亚昆族;而蒙族的势力范围则从西加山脉直至伏罗河流域,另外,哥昂族则牢牢控制住在魔神堡西侧的雷穆雷亚平原,这是我们进军路线上的必经之道。

“这四个部族,就是我们将来要打交道的主要对象了。虽然魔族王国有大大小小的部族多达上百个,但那些小部族都得依附在四个大部族,否则他们根本无法立足。

“这四大部族之间关系并不和睦,塞内亚族曾是魔族王国最强盛的统治部族,也是我们这次军事打击的主要对象。由于侵略战争的失败,塞内亚族遭到了群起而攻,由于担心塞内亚族重新强大起来后报复,其他三个部族都对黄金族抱有警惕之心。在我军进军之前,蒙族和哥昂族都曾派来使者表示愿对紫川家臣服。”

室内响起了一阵嗡嗡的低沉议论声。塞内亚族已是惨败,远征军的主要顾虑在于大军深入千里外的不毛之地,恶劣的天气、地形和充满敌意的当地居民都将成为自己的敌人。但若魔族土著站在人类一边,那事情将变得好办多了。

席间笼罩着一种轻松的气氛,将军们面带笑容的谈笑风生,战事已没有悬念了,残余的塞内亚魔族军不足抵挡人类的雷霆一击。在人类军队和众多部族联军的围剿下,顶多半年,残余的塞内亚族势力就会烟消云散。

“看起来,我们只要打一场对魔神堡的围攻战就够了。”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他让白川报告魔族的形势只是让将军们对敌情有个大概了解,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众人的轻松,战前轻敌为兵家大忌。

年轻的统领起身站起,以严峻的目光扫视四周,立即,所有的谈笑议论声都消失了。那个英俊挺拔的青年将军有一种慑人的威严,谁都不敢轻忽。

“若只是打算击溃塞内亚族的话,战争并不困难。但我们目的不仅仅如此,国家耗费巨资出动大军,若只为发泄仇恨一个目标,那是我们对国家的极不负责!我们都亲眼看到了这里,这片野蛮而粗旷的土地,民风强悍狂野,打掉一个塞内亚族,不到二十年时间,新的统治部族还会冒出头来,再次成为我们人类的心腹大患。

这是魔族王国最衰弱的时刻,也是人类最难得的机会!把王国的领土变为家族的新拓疆土,让黑鹰旗永远飘荡在这片土地上,让所有的魔族部落和居民都成为紫川家的臣民,让王国成为紫川家的第九十个行省,这才是我军的真正目的!

诸位,塞内亚族虽然战败,但他们还有近十万军队,各部族也不乏优秀的将领,远征军孤悬国外,我们面临的战斗并不轻松,请诸位务必尽心竭力,奋勇作战!”

席间一片寂静,将领们都睁大了眼睛,他们被震撼了。谁也想不到,在这位青年统领的心中竟藏有此般的雄心壮志。把整个魔族王国化为紫川家族新领土,为紫川家夺取超过原来面积一倍的国土!相形之下,两百多年紫川云夺取远东的作战,那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在魔族王国的边角上夺得了一小块地盘罢了,眼前的紫川统领,他可是要把魔族王国整个吞下去!

沉寂片刻,方云红衣旗本第一个站起来,他微笑着说:“能跟随大人参与如此伟业,那是下官的荣幸!虽然第一次在大人麾下作战,但请大人放心,第二骠骑兵团绝不会拖远征军后腿!我部擅长长途奔袭和快速攻克敌阵,请大人只管放心的向我们下达任务就是!”

文河也站了起来:“秀川统领大人,您是知道我文河的。我是个粗人,那些动脑筋的事情我出不上力,但说起打仗,那就放心的交给我了!只要是野外交战,东南军第一骑兵军什么敌人都不怕!”

“下官是来自东南军的斯塔里红衣旗本,率嘉山步师集群!我部最善攻歼克城与坚守,小伙子们最痛恨的就是魔族,请大人把那些最难啃的硬骨头交给我们!我们不怕接受最艰巨的任务!”

“下官带领来自监察厅的一零一特种师,我们不善近身战斗,但能为大军提供最可靠的远程掩护!无论如何坚固的城池也抵挡不了我们轰击。在大人您的指挥下,我部曾在澜沧江战役中重创流风霜的水师舰队,在巴丹战役中消灭了魔神皇的近卫旅!现在,我部能再次在大人您的麾下作战,全体官兵都感到非常荣幸,我们坚信,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下官林迪,带领来自燕京中央军的不死营师团!大人,不死营历来是家族最显赫的功勋部队,在远东平叛、帕依保卫战、燕京保卫战和巴丹大会战中都有优异表现。我师上下全体官兵都坚信,在英明的秀川大人带领下,我师必能争取更多胜利,赢得无上光荣!”

来自内地的军官们纷纷起身发言,效忠声响成一片。眼见自己麾下竟汇集了这么多强悍的军队,可以说整个紫川家武装部队的菁华全在自己控制中,也想到了自己肩头的责任是多么沉重,就以紫川秀的镇定和淡漠也禁不住呼吸急促。

众将纷纷请战,军气如虹,紫川秀深感满意。他微笑道:“还有一点要请各位记住的,无论蒙族也好,亚昆族也好,哥昂族也好,无论他们说什么,表现得有多诚恳,都不能相信他们!别看他们恭谨有礼,其实全都是想借我们的刀去宰掉塞内亚族,然后他们再趁机坐大。骨子里,他们和塞内亚人全都是一丘之貉,都在做着卡特第二的美梦呢!对魔族,利用是可以的,但绝不能相信!”

“明白!下官谨遵统领教诲!”众将齐齐起立,一条声的喝道。

接下来,是讨论进军路线和战术事项等内容,其实这些事情本该是在出征前就决定下来的,只是因为冬季的这场大雪出人意料的漫长,积雪封道很多地方都不能通行,事先定好的进军线路不得不做修改。在这个议题上,紫川秀和来自内地的将军们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只有组织过对魔族王国讨伐的半兽人将军布兰一个人在那唱独角戏。

眼看那么多高官在聚精会神的听自己发言,半兽人将军很是兴奋,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偏偏魔族的地名又是拗口无比,几个大城市名字一个比一个难读,什么“佛格罗兹比亚”、“亚索夫斯基参比”、“阿坦尼巴特路”,听半兽人如数家珍的报来,大伙一个个如听天书,文河跟着把名字读了两次,险些把自己舌头咬了。

于是,紫川秀下令召来了魔族酋长罗斯和塞内亚族的叛将鲁帝,吩咐他们说:“你们也来出出主意吧!毕竟你们对环境更熟点。”

首次与这么多人类的将军共处一室,罗斯显得很拘谨,他恭敬的向紫川秀行了个礼:“殿下,以您的武威,征讨四分五裂的魔族王国,得胜那是一定的。唯一的顾虑是敌人利用您人地生疏,设下圈套将您的大军损伤。

王国气候暴烈,环境恶劣。大军进发,眼看就要到春夏时节了,这段时间多发暴雨山洪,我大军扎营必须提防此点。此外,我军行进最大的危险就是必须提防死地。”

半兽人布兰在一旁附和道:“大人,他说得没错!其他的自然灾害都可以防备,唯有死地实在是防不胜防。”

“死地?”文河把话重复了一遍:“感觉好像很恐怖的地方。”

“大人,即使在神族里,死地也是个恐怖的词。山崩、地震、洪灾,这些自然灾害虽然厉害,但总有痕迹可觅,可做预备和提防,唯有死地无法提防。在外表上,死地与其他的土地毫无二致,只是经过的人都要丧命,传说中,那是受了大魔神的诅咒死的。而且不是当场死亡,是数曰甚至数十曰后才会四肢肿胀、皮肤糜烂吐血而死!那时候,受害人都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倒霉的。”

“竟有这么可怕的地方?”文河急切的问:“你可有死地的分布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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