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锦嘟着嘴,“姐姐既然不想听,又何必勉强自己呢?”虽然极力想要装出一副亲近样子,眼睛里却难掩得意。
曼春心中微冷,看着她的眼睛,低声正色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听先生讲课?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自有先生做主,三妹妹还是不要乱传话的好。”
被人说到脸上,唐曼锦有些绷不住了,只是这里到底是太夫人的地方,她可不敢像在自己屋里似的大声说话,心有顾忌,便跟蚊子哼哼似的说了句,“姐姐误会我了——”
曼春冷笑,“不敢。”
唐曼锦偷偷睃了一眼太夫人那边,见没人留意这边,便撇撇嘴,“我倒觉得……”
“好了——”唐曼宁行云流水般把两人隔开,安抚地拍拍唐曼锦,避过众人的视线,附在唐曼锦耳边,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再纠缠不清,小心我收拾你!”
唐曼锦脸一僵,蓦地想起小时候因为撕了唐曼宁的书被她举着戒尺追打……慑于唐曼宁的气势,她咬了咬唇,哼了一声,没再挑事。
众人待了约有一刻钟,说了些家长里短的话,太夫人便道了乏,留下侯爷与她一道用饭,把其余人都打发走了。
唐辑跟了唐轶说要去他那里吃饭,林夫人嘱咐了两句,出门上了肩舆很快就走了,砗哥儿和他乳娘也不见了踪影,二老爷和三老爷兄弟两个走在前头,说约了朋友在外头吃饭,回去换身衣裳就得出门,独独留下王氏妯娌三个和一班儿女。
唐松不想跟在一群妇孺后面慢慢地走,就告辞一声,先回去了。
看着唐松的背影,吴氏对王氏叹道,“大嫂可算是要熬出头了,等松哥儿成了亲,您就等着享清福吧。”
从庆僖堂出来,经过唐侯爷和林夫人所居住的敦本堂南边的花园,王氏几人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男孩子们,与唐曼宁这些女孩儿们隔了十几步远。
五姑娘唐曼瑗对唐曼宁说道,“姐姐明儿来家学吗?”
唐曼宁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在哪儿读书呢,我记得以前是在庆僖堂外头小花厅旁的跨院里,那里有几扇特别亮堂的大窗,如今换地方了吗?”
唐曼瑗笑嘻嘻道,“已经不在那里啦,如今是在后头清凉园的撷英阁和蕴秀轩里,姜先生教读书和琴棋书画,薛大姑教女红,一人一天轮流着来,明天是薛大姑的课。”
唐曼瑗见长姐听得认真,说的就更起劲了,叽叽喳喳小麻雀似的把学堂的事都倒了出来,“上午一个半时辰,下午一个半时辰,姜先生和薛大姑都是好脾气的,只是不许人随意迟到早退,要是坐得累了,趴在桌上歇会儿也成——”
唐曼锦插了一句,“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坐不了一会儿就这儿疼那儿酸的?没用!”
唐曼瑗皱皱小鼻子,朝她做了个鬼脸,避到唐曼宁身侧,继续道,“江姑姑是和我们一起的,不过她读书好,也读得快,她看的书都是姜先生另外教的,和我们不一样。”
告别了二太太三太太,一行人回到住处,唐松正在院子里逗雪花玩,棠哥儿欢呼一声就扑了上去,王氏道,“还玩什么!快去洗漱洗漱,该吃饭了。”
又对曼春道,“回你屋歇着去吧,一会儿叫人把你的饭菜送去,不必再过来了。”
王氏见唐曼宁的神色,心知她要说些什么,斥道,“你也去梳洗梳洗,我累了,别给我添堵。”便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回了上房。
唐曼宁陪着曼春回了屋子,自己心里也是不自在,道,“今儿早些歇了吧,要我说,颠簸了这一路,合该多歇几天,偏偏明儿就叫咱们去家学。”
对于王氏先前的那番话,曼春并没有在意,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留意,刚才在庆僖堂的时候她不敢走神,后来从庆僖堂出来的这一路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唐家和祖父的事。
看到祖父,她就想起从前在水月庵时,唐家莫名停了供奉,又莫名被罢了官,等到后来她在袁家管了家,有了自己的人手,悄悄派人去京城和泉州查探一番,才明白当时唐家确实是出事了。
只是其中缘由众说纷纭,有的说安平侯在元宵佳节之时于天香楼上醉酒写了首诗,被圣上叱责“狂悖”,进而罢官,还有的说安平侯御前失仪,招致弹劾,还有人说是因为有人告发安平侯府强占民田、逼良为贱、放印子钱,纵奴逼死人命,圣上看在唐家世代功勋的份上网开一面,才没有杀人。
唐家被罢官除爵抄家,迁回原籍,一府的人都倒了霉,她父亲也跟着丢官去职,一大家子无论读书不读书的,一律都抹了功名——自然也就没人再顾得上她了。
而且,也是在唐家倒了以后,才渐渐传出一些风声,说什么当初圣上继位,安平侯当酬首功,可圣上硬是压着没封,可见是有些不妥之处,至于究竟有什么不妥却莫衷一是,各种说法影影绰绰,有传他意图匿藏先帝子嗣的,还有传他居功自傲的,甚至还有传是他亲手害死的先帝,这其中的缘故,曼春甚至不敢太往深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