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这个民族,和中原地区的文明开始接触应该算是蛮早的了。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典籍中就出现了“鲜卑”这个词样,不过那时指得是衣服上的饰物,带钩。当然了,当时尚在秦始皇统一文字之前,因此,也不独有“鲜卑”这一个词,见诸与典籍中的“犀毗”,“师比”,通常指的都是这种东西。而“鲜卑”成为一个民族的称谓应该在汉代,“鲜卑者,亦东胡之支也,别依鲜卑山,故因号焉”。
说起东胡诸族,在上古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在不同的时期和地区,它也被叫做‘屠何‘、‘徒河‘、‘屠各‘、‘独孤‘、‘达贰、‘大贺‘、‘独活‘、‘唐兀‘等。正如有戎一族成就了齐秦两国一样,东胡诸族在战国初期也催生了一个具有强烈的草原尚武气息的赵国。赵武灵王胡服射骑,正是看到了东胡诸族的强处。不过,这也带出了另外一个话题,就是东胡和戎的关系。“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中有戎无东胡认为,东胡和戎很可能是一种继承的关系,东胡有可能是戎的一个分支。该说法认为戎族在春秋时为齐秦两国所压制,分成了若干小部落,而到了三家分晋,由于山西一带骤失强力的政权和武力,因此,东胡作为一个新的部落开始崛起,逐渐的取代了戎族在中原诸国中的记忆。并在秦末汉初的时候,成为了一个对整个中原王朝而言都不可忽视的力量。
鲜卑第一次为中原王朝注意应是在东汉早期。而在此之前,作为中原的汉王朝的最大敌人的,则是曾经击溃了鲜卑祖先东胡的另外一只彪悍的游牧部落——-匈奴。
汉帝国与匈奴就好比西方历史上的罗马与迦太基。两者之间战争经年,打仗打的是翻天覆地,连累的周围的小国也是战战兢兢,如草附墙。这个名单上的名字足足有好长一串呢,车迟,楼兰,月氏,丁零…等等等等,而鲜卑的先人东胡只怕也在其列。…。
所幸运的是,一方面由于内乱,另外一方面也由于西汉帝国的不断打击和压迫,匈奴的势力在公元前60年前后遭到了巨大的打击。由冒顿而建立起来的匈奴帝国旦夕之间烟消云散,所承袭“匈奴”这个强悍的名字的不过是若干个内讧且争相向中央王朝的汉帝国屈膝求赏的小部落而已。鲜卑先人的生存环境一下子好了很多。它开始逐渐的强大了起来,并开始以所居住的地方的“鲜卑山”而自称为鲜卑。
不过,这个时候,鲜卑还是比较弱小的,相比曾经和匈奴纠缠多年并最终取得了顺利的汉帝国而言,这个时候的鲜卑并不比国内的流寇要强大多少,甚至连西域的鄯善,车师北面的高句丽都比不上。无需帝国皇帝的劳心部署,一个太守就可以轻易的将之击溃了,剩下的,或者只是史官们大大咧咧的在史书上记上一笔而已。——-附带说一句,这个辽东太守祭肜也是一个强人了,据说他能拉开300斤的强弓,打仗的时候也常常身先士卒,不让与人,实在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在意识到了汉朝的强大之后,早期的鲜卑采取了卑躬的政策。鲜卑的这种态度显然得到了汉帝国的高度嘉许,“三十年,鲜卑大人於仇贲、满头等率种人诣阙朝贺,慕义内属。帝封於仇贲为王,满头为侯。”毕竟,在经历了王莽篡汉以及绿林铜马之后,民生凋敝,百业待兴,现在的东汉帝国实在是需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更何况,北方的疆土并不能算是完全的安定。除鲜卑之外,尚有乌桓,匈奴蠢蠢欲动,实在是没有再招惹起一个敌对的势力的必要。
但是,在公元97年的时候,这样的局面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随着汉帝国的大将军窦宪一举击溃了袭扰帝国边境多年的匈奴势力,北方的力量平衡被打破了。受到了重创的匈奴开始分化,甚至有相当的一部分开始融入了鲜卑血脉。“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帝国内部唯一能对鲜卑产生莫大的影响力的祭肜的又因病而故,继任辽东太守的其子祭参虽曾军征战有功,但无论是号召力还是慑服力上,都远远达不到乃父的高度。祭肜既武勇过人,又不失长者之风,后汉书认为就是古代的名将司马穰苴也不过与此,甚至连敌人对他也都无比的尊敬,祭肜死后,“乌桓、鲜卑追思肜无已,每朝贺京师,常过冢拜谒,仰天号泣乃去。辽东吏人为立祠,四时奉祭焉。”祭肜的魅力,实在是了不得。其子与他相比,不过是一个干将而已。帝国在辽东的处境,已是相当的不妙了。
公元97年,鲜卑开始对帝国的东北地区进行了试探性的侵袭,帝国促不急防,“九年,辽东鲜卑攻肥如县,太守祭参坐沮败”“八月,鲜卑寇肥如,辽东太守祭参下狱死。”因为一个少数民族的劫掠而造成了一个太守的连罪死亡,这在帝国长达400年的历史上依然是一个比较罕见的事。中央机构由此而产生的震惊可见一斑了。
但是,鲜卑的扰动却并没有因为帝国的震惊而停止,事实上,虽然帝国在稍后的战斗中又一次的击败了鲜卑的势力“十三年,鲜卑寇右北平,遂入渔阳,渔阳太守击破之…”。但是此时的鲜卑已不是当时的小部族了,一次两次的小失败已经不足以令它屈服了,稍做休整,…。
鲜卑卷土重来。“延平元年,鲜卑复寇渔阳,太守张显率数百人出塞追之。兵马掾严授谏曰:“前道险阻,贼势难量,宜且结营,先令轻骑侦视之。”显意甚锐,怒欲斩之。因复进兵,遇虏伏发,士卒悉走,唯授力战,身被十创,手杀数人而死。显中流矢,主簿卫福、功曹徐咸皆自投赴显,俱殁于阵。”这次甚至连地方行政长官都死与斯仗,东汉王朝实在是没面子至极。
于是,在中央政府的督促下,一方面各地方也开始加强了军备,另外一方面,帝国也开始对鲜卑内部开始分化,“安帝永初中,鲜卑大人燕荔阳诣阙朝贺,邓太后赐燕荔阳王印绶,赤车参驾,令止乌桓校尉所居宁城下,通胡市,因筑南北两部质馆。鲜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遣入质。是后或降或畔,与匈奴、乌桓更相攻击。”大棒备着,胡罗卜放着,应该说,汉帝国的举措在当时还是很明智的。
但是,假如鲜卑就此瓦解的话,那也不成为鲜卑了。在逐步的适应了帝国的柔化政策后,鲜卑开始加大了进犯的力度,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代郡、上谷、雁门、定襄、云中各郡一夜之间战火迭起,各地上报鲜卑肆虐的军情在皇帝面前摆放了足足有那么厚厚的一堆。
自元初年起到阳嘉元年间,鲜卑的铁蹄无处不在,无数的鲜卑部族时而分,时而合,分则一去千里,合则袭城掠财。面对这样的敌人,东汉帝国成了一个很大的苦主,偌大的边防军队失与鲜卑部落式的进攻方式,甚至连决战的机会都无从入手。各个郡县的自发性抗击虽也收获了不小,但也有云中太守成严,代郡太守李超等两位市级官员死难,实在是入不敷出。再算上被抢夺走的财物和弥耗的军费,北疆一带几无法进行必要的生产劳作而造成的经济上的损失,军事上的失利而在政治上造成的动荡,鲜卑之乱甚至有过与匈奴…汉帝的头都大了。
平心而论,在对待帝国北部边境的游牧民族上,东汉帝国做的委实不如西汉。总的来看,这其中有诸多因素。首先是对手的实力和规模。西汉时匈奴独大,在经过了冒顿的盛世之后,匈奴在结构组织上已然相当完善。除了保持了游牧民族追逐水草的特质之外,在行政管理军事组织方面,已经和一个国家没有什么区别了。这也就使得西汉得以在广袤的大草原上与之展开大规模决战。而对于东汉政府而言,其时匈奴势微,北方草原上可以说是群雄林立,除去死而不僵的匈奴之外,乌桓,鲜卑都不可小觑,可无论其中的哪一个,都远远没能达到西汉时期匈奴的高度。基本上都是各个部落或者若干个部落联盟与王朝的争斗而已,如西汉时期动辄数十万的倾边入寇相比真是天上地下。这个也就使得后汉帝国在应付这方面的事务的时候显得相当的为难,明明攥紧了拳头,可是就是找不到明确的打击对手…这种尴尬的确是难以处理的很。
其次是帝国的国力和政策。在经过了王莽的篡汉之后,东汉帝国虽然依旧保有帝国之名,可是国力军力都一大不如前了。下面是东汉和西汉的一个人口数目的大致情况,东汉与鲜卑争斗时期的衰弱,可见与斯了:
而即便是这样,在帝国国内,乱事也是连绵不断。汉永元十三年有许圣起事,永元十四年,有烧何羌起事,汉永初三年,又有张伯路起义汉永初五年,再是杜琦、杜季贡起义…帝国对于国内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国事如此,如西汉武帝时期大规模的民间骑兵储备,有东汉一代,简直不敢想象。因此帝国在处理边境事物的时候,往往采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钱买平安的赎买政策,以及以胡制胡的牵扯政策。但是,如此以来,年年是耗资亿万倒是罢了,最主要的是,这样也就助长了游牧民族的嚣张气焰。
不过,幸好的是,尽管中央政府相当的无能,但是这个时候,鲜卑却自己招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不过,需要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时候,尽管帝国依旧采用了以胡制胡的政策,但与初期有了很大的区别。在初期,帝国几乎是抱着一种完全信任的方式来驱使其他民族的,帝国只需要负担军费而已。这样不但弱化了帝国在这些部族中的影响力,降低了这些部族对帝国的畏惧,更主要的是,这样无法将帝国和其附庸的战力得到最大的发挥。而现在则不同了。帝国不但继续大规模的驱动匈奴,乌桓的骑兵,更主要的是,帝国也开始将自己的战力融其中了。这就使得双方的能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黄巾起义之后,鲜卑人终于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此时河北大乱,正是乌丸鲜卑人趁势而起的时机,他们怎么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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