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来得及，陆然被老板拉上了17楼。
17楼在大厅里有休息接待用的沙发，两人就坐上去聊天了。
“昨晚战况如何？”陆然问。
他猜老板把他带上来，大概要说说昨天的事情。
“还不错，鸡飞狗跳。”老板表情很淡定，跟他用的形容词可完全不搭边。“他们问我，男人有什么好。”
“于是你说了篇论文？”
“没有，我只是把陈家、袁家那些娶豪门媳妇的失败案例都给他们剖析了一遍。”
“然后呢？”陈家袁家他不知道是什么鬼，不过这不影响两人交流。
霍毅臣微微向陆然的方向凑近了一些，将正常的距离拉近到暧昧的程度，“然后就问我……”
陆然没发现两个人肩膀几乎贴在了一起，对向侧头的姿势看起来更像是马上就要拥抱在一起。
程蕾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老板跟恋人搂搂抱抱的场面。
她侧过头，看着自己左手提的红色小方包，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真是够了，以后在公司难道都要过这种闪瞎狗眼的日子吗？
然后她还要跟在后边收拾烂摊子？
她倒是不介意被闪一闪，只不过而当事人之一似乎对两人之间的气氛毫无所觉，当事人之二看样子是绝对禁止她多瞧一眼的。
她只能用余光偷瞄，那是很痛苦的。
程蕾开始有点纳闷，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签的那份合约她是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看过的，简直客观到不能再客观，完全没有掺杂boss的个人感情在里边。
所以她当时以为，她老板是真的临时找到了这么个适合的人。
可这段时间偷偷观察以来，她肯定，绝对不是这么回事。
她对她效忠的老板足够了解，她猜以前一定发生过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关于老板心里边到底打了什么算盘的事情。
注意到一个人影从电梯走到侧面，并没有给两人过多注意力，霍毅臣对此很满意，将分散的注意力又收了回来。
他看了眼陆然认真求知的表情，轻笑一下，身体不着痕迹的退回一些，拉开了距离，说：“然后他们就问我，你有哪里好。”
陆然感兴趣的问：“老板你怎么说？”
霍毅臣双臂大开，放松自己靠进沙发里，看向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我说，你温柔、善良、体贴，全世界我找不到第二个你这么好的人。”
陆然听完喷笑出声，像是把这句话完全当成了玩笑，眉眼弯成了月牙，“你想把他们气死你就再补充一句今生今世非我不可。”
老板倒是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个补丁不错以后可以拿来用用的意思。
“最近他们对我的时间控制的很严格，晚上不能陪你了。”
陆然在心里狂吐槽——现在没别人拜托来点正常人的对话好吗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晚上陪了——脸上却保持微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老板观察着陆然的表情，随后眼毒的指出道：“你对我完全没什么期待嘛！”
“额……”
“还是说，你晚上有约会？今晚？”
陆然大惊，怎么三句话两句话，老板就把什么都猜出来了！
他哪里表现出了吗？不过他没否定，“跟个小朋友见面。”
“小朋友？”
“嗯……有点私事。”
陆然说完，感觉脖子上搭上了一只手，那只手的手心干燥，比他的皮肤温度偏高，捏了捏他后颈，还在他颈椎稍凸起的部分轻轻按了下，陆然一瞬间从被按处到尾椎尖部跟过电一样闪过一股酥麻感，随后腰差点软下来。
好在那只手很快拿走，对方还没事儿人一样无害的笑着：“最好别被我发现你背着我偷人。”
陆然几乎是有点狼狈的转了九十度，靠在沙发扶手上，警觉的看着刚刚对他下黑手的男人。
“怎么了？”对方却似乎毫无所觉，反而来问他。
陆然盯着霍毅臣看了几秒钟，随后身体又向扶手外侧了侧，离对方更远了些，“别突然动手动脚，吓我一跳。”
“怕什么，习惯就好了。”
陆然嘴角一紧，这时候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如果自己太当真，这只狐狸一定会说‘演戏而已不必计较’或者是‘这种接触都受不了怎么当好恋人？’，可他又从心里觉得，如果在这么任由对方探他的底，早晚得出事儿。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对方下个动作，还是一阵电话铃声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程蕾看了眼共同望过来的男人们，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紧张的气氛很快消失无踪。
“你去工作吧。”老板发话道。
“好的，你也忙吧。有需要的时候叫我。”
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取悦了老板，陆然在对方渗人的坏笑中，快步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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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跟最开始印象中好像不太一样了。
怎么觉得对方越来越狡猾了，以前在他印象中，明明多数时候都是很温和的，现在看着完全没有对方是‘君子’的感觉了。
陆然皱着眉思索着，到底是他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原本老板就是那样的，还是那个人真的有变化？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就那样……
第一次交锋，对方不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吗……
陆然抓了抓头发，再次放弃过多探索老板，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陆然把一天的工作干完之后，下了班就来到大学城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
与那个空降兵约得地点就是这里，他习惯比约定时间早一些到达。
这家日料店陆然很熟悉，上大学时他来过几次，不是很正宗，严格说来就是打着日本料理的牌子卖着中国菜，所以反而还挺符合他的口味。因为针对的人群是大学生，所以装修什么的也不是很走心。
自从那件事之后，陆然再也没来过这里。
陆然喝着茶水，不由得回忆起在这里发生过的一些往事，一抬头，他差点以为他还在回忆。
眼前出现了一个完全不应该出现的人。
陆然几乎是紧接着就皱起了眉，“杜霖？你怎么在这？”
他来这是跟杂志社那个小子见面的，难道杜霖就是？不可能，就算赵旭再没谱，也不可能把杜霖认成18岁。
不过，在看到杜霖身后的男孩时，陆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男孩晃了晃手里的鸭舌帽，笑容满面的坐在陆然对面，露出一对虎牙：“又见面了，陆然。我叫陈鸽，旭哥让我先做你的助理。”
他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男人，尖尖的小下巴点了点陆然旁边的座位，“再想念也不至于看一眼就动弹不了了吧，坐呀，那么高站着干嘛。”
陆然觉得他大概是中计了。
这个叫陈鸽的男孩正是他第一次陪霍毅臣参加一次酒会时，碰到的那个漂亮男孩。
他当时虽然嚣张的声明过随时欢迎对方来跟他抢霍毅臣，可绝对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想出这种办法。
这男孩居然会在这挖了个坑等他，真是好深的心机。
而且，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为了跟他抢霍毅臣，陈鸽难道特地煞费苦心，找到了杜霖来恶心他？
他之前听龚智超说杜霖回来了还没当回事，没想到这就碰上了，还这么突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以为一辈子也见不了下一面的人了。
这个杜霖，就是陆然的启蒙。
陆然是不承认这是他初恋的，因为那段时间，一直是杜霖在纠缠他，然后在他想试一试的时候，对方又甩了他。
陆然当时气愤多过伤心，他觉得自己是被骗了，简直太蠢了。
现在想想，跟对方生气都太浪费自己感情。
杜霖一直在观察着陆然的表情，发觉对方其实没什么表情，就黯然的坐在了陆然旁边。
“陈鸽，我没记错你应该是成年了，怎么出来谈个事请，还得带个跟班？”不要怪他跟一个小他将近十岁的孩子不客气，谁让对方先给他找不痛快。
“不是跟班啊，因为听说你们认识，所以我特意带着杜霖来，也许你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以后好好教导我呢，我是这么想的呀。”
“哦，是吗？”陆然要笑不笑的，完全不去看一旁正紧紧盯着他的男人，与陈鸽对话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走后门啊，后生可畏呀。”
陆然也学着对方，用那种带点撒娇的可爱语气说话道。
“陆然。”一旁一直被忽视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是我想要见你，龚智超不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只能找别人帮忙。”
陆然这才舍得看了身侧的男人。
杜霖原本以为陆然会恶狠狠的看他、质问他、责骂他，但却没想到对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之后，很快竟微笑起来。
没有怨怼和愤恨，就如他记忆中一样温暖的笑容。
杜霖的心一瞬间狂跳起来，目露希望的看着这个他失去后一直无法忘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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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霖，咱们也算老同学啦，你也知道我又不是只有……超子一个朋友，你想找我完全可以通过别人，干嘛找个不认识的来……做中间人，多生分。”
在‘老龚’俩字脱口的前一瞬，陆然竟想起了老板的‘命令’。
听到陆然的话，杜霖和陈鸽均是一愣。
陈鸽一双漆黑水润的眼睛瞪得老大，面露不可思议。
自从那次在酒会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自称是霍毅臣的恋人，还当着霍毅臣的面让他丢了面子，他就在想怎么对付这个人。
暗自调查了很久，让他奇怪的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这个人和霍毅臣之间似乎还没什么关系，是在霍毅臣父母回来之前，两人才在一起的，根本不像他所说的两人在一起半年了。
不过以霍毅臣的手段，也许之前不想公开，所以保密做的特别好。
他查了陆然许多事，发现那个人私人生活贫乏的可怜，完全没有什么能拿出来做威胁或者可以跟霍毅臣告密的事。
唯一算得上发现的，就是这个人另外还在做编辑，而霍毅臣应该并不知道这件事，这算不算是把柄呢。
陈鸽打算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个男人，到时候一定会查出对方的死穴，没想到从杂志社得知了陆然在大学期间曾参加过社会实践，他又顺藤摸瓜找到了跟陆然一起参加社会实践的叫杜霖的男人。
这个，才算是重大发现。
他快要笑死了。
这个那天不可一世的嚣张男人，居然曾经刚刚被追到手就被狠狠地甩了，简直太可笑了。
这岂不是说，霍毅臣捡了个人家不要的二手货吗！
真是喜大普奔！
他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联系上杜霖，带着杜霖来到了这里。
可除了陆然看到杜霖第一眼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也就没什么有意思的了。
就像现在，那个叫陆然的男人，居然能够和颜悦色的和甩了他的前男友聊天。
搞清楚啊！那个男人因为另一个人甩了你啊！
陈鸽几乎就要上去摇醒陆然了。
怎么回事啊？即使不爱了，可总该有点不平、愤恨什么的吧！怎么完全没反应啊！
“哦，你回到d市发展啦，那小双呢？”小双就是杜霖的前男友，陆然不知道全名叫什么，只知道叫小双。
他的‘前男友’（杜霖）被他‘现男友’（霍毅臣）的爱慕者（陈鸽）带来见他，然后他们在讨论‘前男友’的前男友，这关系怎么理怎么乱。
“不说他好吗？”听到那个名字，杜霖似乎不想多谈，只是热切的望着陆然，迫切的想要了解陆然的一切。
只不过两人聊到现在，一直都是绕啊绕，关于陆然的个人情况，对方总是很巧妙地绕过去了。
这让杜霖有些挫败。
听到杜霖回避这个话题，陆然做思考状。
陈鸽兴奋的看着两人，来了来了，聊到重点了。
快点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你！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小双！现在为什么又要出现！快撕起来啊！
在陈鸽期待的注视下，陆然终于又开口了，“那不说他了，说说，你跟陈鸽怎么认识的，总行吧？”
诶？
说到这个，就有点尴尬了，但既然陆然问了，也不好总是拒绝，杜霖就直接把陈鸽卖了。
“陈鸽是我现在单位同事的朋友，前几天我们一起吃饭时候认识的，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你。”
陆然在心里冷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坐一块聊天，还能聊到我，你们当我傻呢？
不过问了这些，陆然也基本明白了，这杜霖还不知道自己被陈鸽当枪使呢，以为两人就是有缘分又见面了。
“啊，先不说这些了，陈鸽，杜霖，你们想吃什么就随便点吧，”陆然歉意的把菜单拿过来递给两人，“就顾着叙旧了。”
因为陆然的脸色一直很好，杜霖也就放松了不少，自作主张的给陆然点了几样，“这些是你爱吃的。”
“抱歉，服务员，”陆然叫住正要下单的服务员，说，“我要换几样，”说着，他就将杜霖给他点的几样全部换成了其他的，随后对服务员点点头，“可以了。”
服务员走之后，陆然对杜霖说，“这么多年，我的口味早都变了。”
有些飘飘然的杜霖这才惊醒过来，正要说话，陆然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陆然将手机翻过来一看，控制着要翻眼皮的冲动，笑容满面的边将手机拿到耳边边对两人说：“我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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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哥，什么事？”陆然接起电话，头稍微向窗口的方向侧了侧。
“他们约你明天见一面。”
陆然咳了一下，有些意外。他自然知道老板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终于要正式面对了吗？这次总不会像上次见了面出去逛街那样软绵绵的一击了吧。
他这边开始想象明天的激烈画面，对方大概以为他在打退堂鼓，说：“他们可能会跟你谈条件，不论他们说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陆然打起精神。
“半步也不能退。”
霍毅臣语气坚定，听在陆然耳中，也给感染了一股豪气，顿时底气十足。
陆然轻声保证道：“我知道，我不会退缩的……”似乎觉得自己的保证还不够有诚意，陆然又说，“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他说完这句话就笑了，尾音还带出一丝笑意，陆然心想，老板还不表扬表扬自己，他的‘假’保证说的有多真啊！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老板那边很安静。
几秒钟之后，陆然听到话筒中传来对方的声音，“陆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叫了全名，却比对方叫他‘然然’时更令人心跳失速，也许是对方低沉的声音，或许是认真地语气，让陆然莫名的有点紧张。
这种气氛，在电视剧里，通常后边应该跟着一句‘我喜欢你’。
陆然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那些让他无端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消失。
对方大概也听见了他的笑声，原本要说什么却没再继续下去，反而问他：“你那边很吵，在外边？”
“哦，是。在跟两个朋友吃饭。”
“老龚？”
陆然脸差点憋红。
他刚刚都把叫了几年的称呼给改了，老板怎么还抓着这点不放？他有点恼，说：“不是他！是其它朋友……”
陆然怕老板还要继续问下去，他想起上午老板捏着他脖子说什么不要背着他‘偷人’那种傻话，可眼下的场景怎么看怎么……
陆然用余光看了眼其它二人，不看不知道，看了才发现那两个人都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他手里那个手机是洪水猛兽一样。
他刚刚特意放低了声音，难道被听见了？
见他终于从电话的沉浸中回过神，杜霖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说：“然然，那边是谁？”
他的声音可不像陆然特意压低，反而拔高着，敌意十足。
陆然心里膈应的不要不要的，表情却掩饰的很好，特意笑的美滋滋的，捂着话筒说：“我男朋友。”
说完了才偷偷把手拿开，他可不希望被老板知道，他还反利用了对方，却没想到杜霖反应会那么大。
“你男朋友？！”
陆然差点要破功，眼角跳了一下，心说你特么的不重复一遍能死啊！
陆然马上对电话里的人说：“霍哥，我还有点事，回去打给你。”
“等一下。”
陆然准备挂断电话的动作一顿。
“你旁边是谁？”
陆然快恨死杜霖了，但眼下他必须得先把杜霖和陈鸽两人搞定，然后再去跟老板解释这件事，于是陆然只能软声软语的说：“霍哥，回去再说好吗？”
对方跟他确实有点默契，默认了陆然的提议，说：“好，有事打给我。”
陆然笑眯眯的挂断了电话，再抬起头已经没了之前的和气，目光直直看向本次事故的始作俑者——陈鸽。
他说：“你，还想跟着我干，就把现在这件事给我解决了。不想干，你就跟我对着干。或者你也不想让我干了，那行，我杂志社的工作随时可以辞了，你也知道，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陈鸽被陆然锐利的目光和毫不客气的话语定在了原地。
他差点忘了，这个人在他的印象中，根本不是刚才软绵绵的形象，这样毫不客气的性格，才是他本身吧。
“陆然，刚才那个霍哥到底是谁？”杜霖还在追问，“我、我听说你一直……”
“我一直单身是吗？”陆然转过头看向杜霖，目光中没了之前与他谈话时的随和，“我就算单身一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何况就我的条件，你当我没人要吗？”
“不是……”
“杜霖，我不知道你回来之后又找我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我都不关心，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下次我对你不客气，我这人是非分明你也知道，再来我面前犯贱，别怪我上脚踹人。”
陆然站起身，越过杜霖，正好碰到迎面端着餐盘过来的服务员，陆然在餐盘上放了三张票子头也不回离开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陈鸽，他二话不说扔下茫然的杜霖就冲着陆然离开的方向跑了出去。
“喂！你等等！”陈鸽在后边叫住了陆然。
“还有事吗？”出了料理店，陆然在门口转过身。
“我听到了，”陈鸽紧着喘了几口气，“你跟霍哥的谈话内容，什么‘谁也无法把我们分开’‘不会退缩’什么的，叔叔他们知道了？”
“跟你有关系吗？”陆然不客气道。
陈鸽一下子被气的腮帮子都鼓了，狠狠瞪着陆然，转而说到：“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霍哥心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