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走？

她没有想到他听到这些后，不是骂她，不是指责她的，而是追究她为什么还要走。那你还走，这四个字到底包含了多少无奈和不甘？说到底，他最介意的只是她放弃了他，放弃了他们的爱情。眼眶一热，有微酸的东西在心里蒸腾，她的手指微微一曲，想收回，却被他突然伸来的大手扣在那里不让离去。两掌贴在他身体重伤过的地方，只要偏一点，再偏一点，就是抱憾终身………

那种害怕的感觉又来了，她抠着他的衬衣，又勉强继续：“老爷子来找我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你平安的消息，说你没事。然后，他给了我离婚证，要求我离开你离开宋家，我原本是想告诉他想想还在的，可是…………老爷子让我觉得很自责，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在你身边只能拖累你，所以………”所以我就走了，我以为，我那样做是对你好，也是对我好，可是，经过这三年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不成熟。

那些最后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仍旧有意无意地抠着他的心口那处，沉重道:“走之前我去看过你的，你睡得很沉………”那时候她多想让他睁开看她一眼，可那时候，老爷子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后来老爷子安排了十个保镖把我送到了机场，又送去巴黎，我和小雨在巴黎呆了两天，然后才转机去了拉斯维加斯。”

她知道自己不能怪任何人，可是，还是心痛啊！心痛到她上了飞机，眼泪也从来没干过，她不是没有心，只是痛得太狠想解脱，虽然用错了办法，虽然用错了方式。

“你这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爷爷？”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幽幽一叹，她又用手指在他心口划了一个：“我承认，当年我确实想过要永远离开你。那时候，爸爸妈妈的事，念怀的事都扎到了一起，我整天很恍惚，闭上眼都是那些惨烈的画面，只有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才能好好睡一觉。可我和你在一起我有很浓很浓的负罪感，所以我才那样逼你，如果你能暂时放手，让我好好静一静，等我想明白了，冷静下来了，也许就没事了，可你不是不肯放手吗？”

感觉到她指尖的温柔，清楚地发现她在自己心口不停圈画着的是一个心，宋天杨是有多大的怨和怒都要散去了。可听到最扔到，他又有些不高兴：“你还希望我放手？”

“你就是那样一点都不懂得变通，让你放手你就傻乎乎的真的放手吗？你不知道阳奉阴违吗？假意答应我让我走，然后等我平静了再跟我好好谈不是更好？非要跟我急，非要跟我急。”

明明是在‘当厅审理’她的罪名，怎么就成他不对了？

嗬！她是律师了不起是不是？

宋天杨深吸了一口气，不满地瞪她：“我急也是………因为………”

“因为在乎我对不对？”

自动补全他的话，慕千雪一直很严肃的脸上才微微露了点笑意：“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接受是你撞死我爸妈。可以是任何人，就是不能是你，你懂吗？”

“………”

当年，就是因为知道她的反应是这样，他才不敢对她坦白，甚至处心积虑地瞒下了这一切，结果，被真相反扑的结果让他吃了那么硬的一场大亏。是他对自己过于自信，也对慕千雪的承受力过于乐观了一切，如果当时他的选择是直接跟她坦白，那么，后面的伤害也会被减到最低。

任何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他们不是圣人，谁都有自私和偏激的时候，不是不能犯错，而犯了错后能不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现在她已经乖乖地对自己坦白了，他心里有再大的火也被浇熄了一半，只是，一想到想想的事，他还是有些堵啊！

特么的，这个女人怎么说也是害他错过了想想从出生到成长的所有过程，这辈子怕是都没办法弥补了，他怎么能不恨？

可再恨，有句话他却不得不说：“不是我。”

迟来的这三个字，却依旧引出了她的泪。她当然知道不是他，虽然他们从重逢开始，他从来没有解释过一句。也正因为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她反而更加自责了，其实很多事她都懂，只是，当时太激动，只是当时太执拗。

手还在他掌心，她反过来，与他十指相扣。这不经意的动作撩得宋天杨心神一恍，看向她的目光都彻底变了。慕千雪与其对视，不闪不避，只又诚挚道：“阿宇他跟我坦白了一切，你不知道听完一切后我有多高兴，不是你就好，只要不是你，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想想，你是他爸爸。”

一听这话，宋天杨又不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阿宇不跟你坦白，你打算一辈子不让孩子知道我是谁是吗？”

“如果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想想怎么会在大街上抱住你的腿？”慕千雪简直无语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和她的频道总是不在一个台？可是，这个傲娇的男人他会这样也是因为在乎她们母子，慕千雪还没有笨到连这也看不出来。

所以，扣着他长指的手微微一带，把他的大手又拖到了自己的心口，才又煽情感性地道：“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你会遇到想想，注定他一眼就能认出你是他爸爸。”

“你想拿儿子打亲情牌？”

她没有点头，只笑得更加甜美：“如果对你有用的话，我真的会………”

“好，三年前的事就当你没错，那上一次呢？上一次为什么又说话不算话？”宋天杨绷着脸，刚毅的线条张扬着他的怒意，他看着面前的小女人，逼问的口气绝然。虽然有些东西一经点拨就能联想到一切，可他还要她亲口给他一个答案，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答案。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也不给我开门？如果你接了，如果我当时进了你的套间，我就算是想走能走得掉吗？”说这话的时候，慕千雪高高昂起自己的小下巴，人生第一次撒娇，就给这傲娇的男人打击到体无完肤，就算后来她做的再过份，他做的不对的地方，她也有理由质问的。比如现在，她的气势明显比他还要强。

“你还有理了？”

明明应该生气的，可宋天杨突然间有些想笑，这个小女人的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虽然他并不怕她的咄咄逼人，可看她一幅要跟自己秋后算帐的表情，他突然觉得很受用。

这，算不算是在乎他？

“我走的原因和你今天知道的原因应该是同一个，你那么精明，难道还猜不到？”

看到两位老人的时候，慕千雪就猜到了那一通电话的蹊跷了，若不是太影响心情，以宋天杨那样的‘好兴致’，就算是上千万上亿的业务他都敢扔，可他接过电话就再没有碰自己，而是绷着一张脸一直在埋头工作。他是个心思藏得极深的男人，但还没深到连她也看不出。

“我就是猜不到怎么了？”

“那天我在你门外等了好久，你都不肯开门，都做好了要在走道里睡一晚上的准备了，突然接到你爷爷的电话，他让我不许再接近你，要不然他有的是办法对付我，还说………”微微一顿，她又启眸望他，水汪汪的眼底写满了担忧：“他说只要孩子不要妈。”

只要孩子不要妈！

果然是老爷子的作风，今天在办公室里，老爷子也是这个态度，只是，就算老爷子出手了，但选择权还是在慕千雪那边。而她的选择，就是再一次放弃了他，这个认知让宋天杨心塞不已，大手甩开她的手指，他霍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小女人：“所以你就第二次扔下我？慕千雪你脑子里是不是缺根弦？老爷子说什么你就信，我说什么你怎么不信？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不信我，和三年前一样………”

信任这两个字卡在他们中间，就如同一根刺，要拨除谈何容易？宋天杨自信给了她能给的一切，可她的不信任也如一把利剑，伤的他体无完肤。

被甩开的手指空落落地冷，慕千雪回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生气，也不示意，只低低一叹：“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我还能留下你，毕竟就如你所说，我真的没有那么好，不值得你费尽心机去博我欢颜一笑，也不值得你为了我，和你的家族决裂。”

闻声，宋天杨冷冷一哼：“呵！和家族决裂？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那最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慕千雪突然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又道：“虽然我舍不得想想，可是，如果回到你身边的代价这样惨，那我宁可再走三十年的弯路，也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回国的这几天，她一直没见到孩子，心里的不安也从不曾消除。她总担心想想和她的母子情份似乎就要这么尽了，这个感觉曾让她觉得撕心裂肺，可现在她突然有了另一种想法，只要不让想想离开她，就算永远都进不了宋家的门，就算自己永远都不能再做他的妻也无所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要想想快乐，只要孩子的成长没有缺憾，这就够了。

至于宋天杨，宋家是那样特殊的一个大家族，虽说宋家除了他还有三位惊才卓绝的少爷，可人的一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需要固守的东西，她不能因为自己让他变成不孝不义之人。虽然，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这样的影响力。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

听到他的声音，慕千雪眸光黯然，幽幽道：“我会努力补偿，直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为止。”

“是吗？那你可得好好补偿了。”

觉得他的口气有些奇怪，刚要表忠，他突然弯下腰来。居高临下，仍是那股帝王般的气势，可他的眼神那么直接，那么………慕千雪心头一跳，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我一定会………会………”

下意识地往后倒，他只手伸来，勾紧了她，不容她躲：“不是要补偿的吗？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