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她的好儿子!
魏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简直不想回忆起方才永琰冲进来时那踉踉跄跄的样子,还有说起这些事来脸上那软弱不宜的神色!
她转过脸去,看着满脸希翼的望着自己的永琰,他依然在惴惴不安,他焦急万分的看着她:“额娘,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魏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从小便让自己万分得意的儿子。
他是她的希望,从小便聪明伶俐,在自己的部署之下,他慢慢的走进了先帝的视野之中;在自己的安排之下,比他出身好的皇子,要么病亡,要么被贬斥,从此再无问鼎的机会;在她与家族的努力之下,在永琰之后出生的皇子,都出自她的肚子。
可以说满宫之中,除了她的儿子之外,就再无旁人可以承继大统了!她这般费尽心力为了他铺路!将他前路上的一切荆棘全部扫平。只希望她的这个好儿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登上皇位。
一旦为皇,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儿子,必将超越他的父亲乃至圣祖皇帝乃至……成为一位扫*卷八荒,威震海内的圣天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儿子竟跟她的想象差距如此之大!他现在的神情,简直就跟十五年前他拖着鼻涕跑来找自己要糖吃的模样一模一样!魏氏简直都快要崩溃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如此软弱,如今他还坐在那儿问她究竟该怎么办!魏氏气的几步走到儿子面前,玉手一扬,恨不能扇他几个耳光,把他给打醒了,可那手刚扬起来,魏氏就看见永琰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额娘?”
这声额娘叫出来,魏氏就再也打不下去了,她看着儿子那无辜的神情,气的胸口都疼了,那手“啪”的一下,狠狠的拍在了几案上,震得那几上的小小花瓶都跳动了一下,魏氏牙根儿恨得痒痒的:“怎么办怎么办?!额娘怎么知道怎么办?!额娘一个妇道人家,一直居于深宫,这兵事上的事,额娘怎会清楚!”
永琰一听傻了眼:“额娘?”他没想到在他眼里一向是无所不能的额娘竟也有不知道的事。
“永琰啊!”魏氏此刻也是没办法了,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了,尽管她不懂兵事,可她刚才在殿门口站那儿一会儿,也能看明白一些了。若再这么下去,慈宁宫只怕是守不住了!
魏氏的目光从儿子面上一扫而过,又扫了眼宫内屏声静气的宫女太监们,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拉起了儿子的手,循循善诱道:“永琰,额娘是知道你的,此刻你千万不能慌,要镇定,你先告诉额娘,如今外头的情形如何,咱们娘儿俩再慢慢商量该怎么办。”
永琰在自己额娘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了,他缓缓将外头的情形说了:“额娘,午门与神武门破了,儿子听到城破的消息,担心额娘的安危,就匆匆过来看额娘了,其余的……儿子不太清楚。”
魏氏听他这么说,一股气冲上胸口,气的她几乎忘了自己的手还拉着永琰的手,她忍不住攥紧了手,失望极了:“不太清楚?永琰啊,这城破了,你没叫人来问过吗?咱们手里还有多少兵马?如今外头是谁在指挥,若是,若是兵败,咱们该如何?你心里都没个成算吗?”
永琰呆呆的看着魏氏,看见了她眼中的失望,慌忙道:“不,额娘,儿子叫了包衣佐领来问过。咱们手里还有几千的人马。可是……可是……”他嗫嚅着说:“那佐领也说了,除非儿子再下旨调几万兵马勤王,否则……”他说道这儿,神色突然又惊慌起来,反握住魏氏的手:“额娘,怎么办,儿子该怎么办?他们快打进来了啊!”
魏氏一颗心都掉进了冰窟窿里,她闭了闭眼,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后,睁开眼来紧紧的握着儿子的手:“放心!有额娘在!额娘绝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汗毛的!”
她说完,站起身来,凌厉的目光扫过殿中所立的诸人大声道:“来人!关殿门!外面的兵丁便是第一道防线!而你们!便是第二道!皇上已下了密旨,调前锋营、护军营、骁骑营、西山健锐营共七万余人入皇城勤王!只要守住了这道殿门!尔等俱是功臣!”
“额娘?”永琰一愣,刚想说话却被魏氏狠狠的掐了掐掌心,以眼神令他闭嘴,他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
“还有!”魏氏闭了闭眼,看着殿中诸人:“若能立下首功,除金银财宝外,若为男子,本宫将许他一个官位!若为女子,愿出宫的,本宫亲自为她择婿!且!”魏氏深吸了口气:“无论男女,只要立下大功!本宫便奏请皇上!为他全家抬籍入旗!无论先前是什么身份,皆抬入满洲正黄旗!”
她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要知道抬籍入旗非立下大功不可,更何况是全家抬旗,那更是不知道多大的功劳。更何况后宫中人要想抬籍入旗,要么就是母家争气,要么就是自家争气。
可要是母家争气,在场的人又怎会做宫人,剩下的,便是自家争气了!在场的宫人们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大大的恩德呀,一旦进了满军旗,还是正黄旗,日后便高人一等,再也不用做低下的奴才了,若是日后子孙争气,便是出个皇后,那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儿,满殿的宫女太监们顿时备受鼓舞,纷纷撩起袖子,抄起了灯台凳子乱七八糟能充作兵器的东西:“请万岁爷、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们一定殊死守护万岁爷和太后娘娘!”
魏氏松了口气,面色严肃的点点头:“本宫定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的!”她说完,给腊梅和赵恭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自己到后殿之中,一面走,她还紧握著永琰的手:“这后殿,便是第三层防线,本宫与皇上固守此道防线!定不能让国祚落于他人之手!”
她坚定的声音从后殿传来,鼓舞着前面的太监宫女们,他们双手紧握着武器,紧张的注视着紧闭的殿门,只等着为太后和皇上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立下大功,惠及家人!
可就在他们的身后,后殿之中,魏氏却迅速的捂住了永琰的嘴,凑到他的耳边说:“永琰!你听我说!这里恐怕是守不住了!”
永琰吃惊的瞪圆了眼,禁不住发出了“唔唔”的声音。
可魏氏却没松开手:“你听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娘儿俩只要躲过了这一劫,日后定能卷土重来!你明白吗?!”
永琰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拼命的点着头,表示自己明白。
魏氏松开了她的手,看着腊梅与赵恭顺:“你二人都是我与皇上的心腹,日后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是如今我与皇上自身难保,你们……我怕是护不住了!”
腊梅与赵恭顺一听,就禁不住跪下了,赵恭顺还好些,腊梅跟了魏氏这么多年,她禁不住泪如雨下:“娘娘,奴婢愿追随娘娘与万岁爷左右,生生世世服侍娘娘与万岁爷!”
赵恭顺在一旁磕下头去:“奴才!也与腊梅姑姑一样的心思啊!还请太后与皇上明鉴啊!”
“好,好!”魏氏将丝帕自袖中抽出,擦了擦眼中感动的泪水,上前来拍了拍腊梅与赵恭顺:“你们都是好奴才!只是如今情势紧急,我与皇上也不方便带上你们,既然你们这么忠心耿耿,那本宫便成全了你们,也不枉你们对本宫与皇上的这一片情义!”
“???”腊梅与赵恭顺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可是旋即,他二人便觉得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赵恭顺抚住肩膀处刚才被魏氏拍到的地方,大惊失色:“你,你……”他这才明白刚才肩膀上那几乎微不可察的怪异感是什么,可惜已经迟了,他不甘的倒了下去。
腊梅不可置信的望着魏氏,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也啪嗒一声倒在了赵恭顺身上。
永琰惊讶的张大了嘴,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
魏氏收回了手,将手指上那枚如火焰般艳丽的宝石戒指旋转了一下,神色自若的给永琰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衣裳啊!”